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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2章 一人可當十萬兵(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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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陰人鄧宗跟着人潮衝出營地,脫了衣裳,在地上打了一個滾,才撲滅了身上的火。

    又回頭看見滿營大火,不少鄉黨被燒傷,更有一些人困在火場裏不得出,鄧宗肺都快氣炸了!

    「爾母婢也!」

    他好歹是個屯長,知道武昌營是兩年前,尉將軍所建,最初是用來訓練第二次南伐所征新兵。三十六年,新兵練成南下作戰,武昌營空了一段時間,但很快,郴(hēn)縣營兩萬老卒輪換北調,入駐此地,從事屯田等事,為大軍提供源源不斷的糧食。

    在嶺南平定後,又陸續有上萬兵卒北來,他們都是服役較長的老卒,最長者已四年多未曾歸家,尉將軍承諾,一旦朝廷鬆口,他們將是第一批獲歸的士兵。

    但三萬人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卻不是朝廷的解散命令,反而是尉將軍戰死嶺南的噩耗,以及帶着趾高氣揚的關中兵,不由分說將他們的甲冑兵器統統收走的新將軍……

    「汝等很快便能歸鄉。」

    當官的上下嘴皮子一動,不知第幾次做出承諾,大夥根本就不信。

    接下來幾日,鄧宗覺察到一絲不對勁:分明是犁田準備插秧的農忙季節,但士卒們卻被限制在營內,不許隨意外出。眼看屯田裏長出了野草,作為汝陰的老農,鄧宗一直在為錯過了農時而可惜。

    更過分的是,他們好似真變成刑徒了,一個五百主仗着自己是個官,想要去附近的沙羡城的女閭,卻在營門口被那些關中兵架了回來,粗魯地推倒在地。

    「無將軍之令,任何人不得外出!」

    這下所有人都感到了異樣,隱約覺得似乎有大事發生。

    膽大的人,如隔壁屯的符離人葛嬰,認為他們回不了家了,在偷偷計劃着逃跑,膽小老實的人,如鄧宗等,決定再等等看。

    可結果,他們等來的,卻是一把差點把眾人在睡夢中燒死的大火!

    「爾母婢也!這是想將吾等統統燒死,為當官做將的省糧食?」

    老實如鄧宗也忍不住開罵了,顯然忘了,營中數十萬石糧食,也在這場大火里付之一炬。

    他聽逃出來的人說,那位楊將軍、辛將軍,連同數千關中秦卒都已經提前撤走了,火八成就是他們放的!

    「吾等被徵召入軍,擔任戍卒,在嶺南流血,在武昌種田,換來的,就是一把火?」

    所有人都義憤填膺,憤怒扭曲了他們的臉,甚至都未曾發現,遠處的黃鶴山也被點着了。

    「乘此良機,逃吧!」

    另一個屯長葛嬰又在用楚言大呼了:「就算逃入湖澤里做匪盜,好歹能活,也總比在睡夢裏被秦人稀里糊塗地燒死好!」

    響應他的人不少,逃出來的兩萬餘人,建制已經完全打散,只能按照口音和籍貫相互聚集,相互抱團。

    縱使秦律嚴苛,但出了這樣的事,眾人的心都涼了,不少人支持葛嬰的提議,逃得遠遠的,但多數人,仍沒從這劇變里緩過神來,呆愣愣地看着沖天的大火。

    直到數十騎背插白色小旗,從遠方馳來,一邊吹着銅哨,一邊用南郡的西楚方言高聲呼喊,才讓迷茫的中日找到一個方向。

    「朝中出了奸臣,謀害忠良,勾結越人襲殺尉將軍!」

    「奸臣逆子又弒君奪位,殺害陛下,今秘不發喪,更欲將南征軍將士統統處死。」

    「今尉將軍揮師北上,來救二三子了,快隨吾等去黃鶴山罷!」

    這些人都是黑夫三千短兵中,騎術上佳者,上百人騎着駿馬,繞着碩大一個武昌營傳遞消息,將黑夫的話,告訴每一個逃出來的人!

    兵卒們對此反應各不相同。

    「朝廷中果有奸臣。」

    「尉將軍不是戰死了麼?」

    「將軍百戰之軀,豈有那麼容易死的?」

    「不管怎樣,這把火就是那楊熊放的,是真想將吾等統統燒死!」

    「朝廷不講信用,但尉將軍釋吾等離開嶺南,來此休整,他是講信用的!」

    「且去看看?」

    像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亮起了一盞燈,大多數人都下意識地跟着騎從,攙扶着被燒傷的鄉黨,朝西邊的黃鶴山行去。

    而一部分人,想了想後,還是四散開溜了。

    山頂上用來示警的烽燧,如今卻成了匯聚眾人的燈塔。

    人頭攢動,本該從高往地處趟的流水,卻齊齊回頭,往反方向流去。這浪潮如此之大,連一直鼓譟着,讓大夥一起逃走做盜寇的葛嬰等人,也被裹挾其中,只能一步步向西走去。

    他們一直走到黃鶴山烽燧火焰映照得到的地方,看見在高高的石頭上,有一位身着醒目甲衣,頭戴鶡冠,額纏白布的將軍。

    他親自擎着一面素白的大旗,而左右兩側的短兵親衛,分別是交龍之旂和尉字旗幟!作為江淮楚人的老熟人,陸賈也在其身旁。

    鄧宗、葛嬰他們離得遠,但幾位率長、五百主卻得以上前,到了那位將軍數步外,竟激動得單膝下跪。

    「當真是尉將軍!」

    「將軍當日在郴縣城頭上親自斬殺賈和,吾等曾見過一面!」

    得到確定後,有兵油子大叫起來,「將軍,你不是死了麼?聽說皇帝還為你發喪,怎麼又活了,你到底是人是鬼?」


    「哈哈哈!」

    黑夫大笑起來,笑得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停下了喧譁。

    但他下一句話,卻讓眾人心裏一緊。

    「我是鬼!」

    ……

    「啊?」

    卻聽黑夫道:「很多年前,周朝的一位王,殺了他的臣子杜伯,但杜伯卻沒有罪,於是他臨終時說,若是死者無知,那也就罷了,但若是死者有知,不出三年,必讓君上知道後果!」

    「三年後,周宣王會合諸侯在圃田打獵,獵車數百輛,隨從數干人,人群佈滿山野。太陽正中時,杜伯乘坐白馬素車,穿着紅衣,拿着紅弓,追趕周宣王,在車上射箭,射中宣王的心臟,使他折斷了脊骨,倒伏在弓袋之上而死!」

    這故事離奇,但眾人卻不斷點頭,封建迷信,對底層的士卒很有效。

    黑夫卻話音一轉:「杜伯尚且如此,我為奸臣勾結越人所襲,休說我幸而未死,在親衛保護下得以生還,就算是死了,也要再化作厲鬼,對彼輩施以懲戒!」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這麼說,尉將軍還是人?

    卻聽黑夫又道:「奸臣趙高、逆子胡亥謀害忠良,逼走公子扶蘇,又與越人勾結,刺殺本將。」

    「我幸而未死,立刻北上,想要警告陛下。」

    「然陛下以為黑夫已身亡,只來得及封我為武忠侯,隨即為奸臣逆子所劫,甚至為其所弒!」

    「彼輩做賊心虛,又欲清除南征軍士卒。」

    他指着遠處武昌營越來越大的火焰:「這把火,就是證據!」

    事關自身存亡,兩萬餘人群情激奮起來,聲音也變得嘈雜。

    所以那天武忠侯還說了些什麼話,不識字的鄧宗記不清了,只記得他最後問眾人的三個問題。

    「想活命麼?」

    「想不被奸臣所害,不明不白死於水火刀斧毒藥麼?」

    「想……回家麼?」

    比起什麼皇帝被弒,什麼重整朝綱,這三個問題顯然更加實在。

    悶了許久後,兩萬人層次不齊的吼出了那個字:

    「想!」

    手擎素旗,黑夫露出了笑。

    敵人在武昌營碼頭附近,黃鶴山烽燧點燃後,對岸的夏口駐軍立刻乘船渡江,此刻已至南岸。

    他們正陸續登上陸地,和楊熊合流,排兵佈陣,看那架勢,是要夜戰!

    黑夫知道,生死存亡,都繫於今日之戰,繫於這兩萬還沒從驚懼里緩過神來的南征軍士兵,能不能堅定地站在自己這邊!

    「這便是本將歸來的原因。「

    「我來,兌現昔日許下的承諾!」

    「我來,帶汝等回家!」

    他舉起右臂,嘶聲力竭:

    「想的話,就拿起甲兵!隨我迎敵!」

    ……

    刻不容緩,東門豹、吳臣等人,已帶人將武庫的甲兵運了出來,首先是一輛輛戰車,系在四匹戰馬上:有作為指揮車輛的「將軍兵車」,衝擊敵軍的陷陣輕車,運載軍械、軍糧、被服等軍需品的重車,設有指揮旗幟的戲(xi)車,鼓舞士氣的鼓車,甚至還有不少軍樂器。

    接下來,便是一捆捆的秦軍制式甲衣,擺在山腳下,堆積如山,總共一萬副,此外還有股甲衣一萬副,銅胄近千,蒙皮的盾牌三千面……

    最後是兵刃,它們大多來自附近鄂地的銅綠山、鐵山兩個兵工廠,除了尋常的劍、戈、矛、戟外,還有酋矛和夷矛,以及一箱箱的箭簇。

    短兵親衛們抱着甲兵跑前跑後,將它們一一分發到眾人手裏。

    穿上厚實的甲,握着冰冷的兵刃,一度失去它們的南征軍兵卒們,找到了一種久違的安全感。

    但即便如此,眾人本就是不受待見的雜牌軍,已許久沒打仗,種了兩年地,熟悉鋤頭多過兵器,更因為混亂而幾乎失去了建制,散亂不堪的他們,縱使有兩萬人,真能與八千,甚至一萬關中精銳秦卒正面交戰麼?

    「別怕。」

    尉將軍的聲音響起。

    簡單裝飾了一番後,真如同杜伯射殺宣王時一般的白馬素車,開到了陣列前方。

    黑夫站在這將軍兵車上,望着遠方碼頭處攢動的火把,那邊的楊喜、辛夷總算等來了援軍,已整頓陣列,但依舊沒有挪動腳步,或是因為不知道「叛軍」究竟有多少人,所以躊躇不敢過來,這就給了黑夫寶貴的時間……

    「該害怕的不是汝等,而是他們。」

    黎明將至,大戰在即,黑夫卻仍談笑自如,他已經看出了對方的狐疑:

    「因為,吾等不止這點人馬,在我身後,還有南征軍十萬大軍,皆已北上,天亮時便能來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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