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暴躁少卿(中)(1 / 1)
臘月三十,新安縣,函關古道。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武后鑾駕仍舊在未時前抵達,所不同的,在於氣氛,賓主雙方不甚和諧。
大鴻臚豆盧欽望調教成效並不明顯,阿史那斛瑟羅雖說遵從了隊列安排,落後武后鑾駕一丈遠,在她右側隨從,但卻不像傍時昔那樣乘坐車輦,也拒不接受天朝的親王儀仗,自顧自騎着高頭駿馬,打着自家白茫茫的羊皮旗幡,大纛上掛着個毛茸茸的狼頭,甚是不吉利。
抵達之後,鴻臚寺和春官衙門依樣葫蘆,將觀兵台預備停當。
「可汗,朕之千騎、東都千牛稍後將會到此演武,請可汗一觀」武后微微側頭,淡淡說道。
斛瑟羅落座在武后下首,直視對面平和雍容的睿宗皇帝,頗為不屑,漫不經心回應道,「天朝兵馬,在邊塞已有所領略,戰力是有,稍顯呆板,不夠靈活,順風仗尚可,稍有挫折,一亂即潰,想是天朝規矩禮法森嚴所致」
話里有不少火氣,豆盧欽望馴服他,着實花了不少功夫,禮官從進館驛大門開始,每一步都是陰謀詭計下三濫招數的大集合,人馬下巴豆躥稀,蛇蟲鑽被窩,館驛四周開堂會,無所不用其極,最令人氣憤的是,他的使團中還有不少人感染了楊梅毒,斷送了終生幸福。
「可汗但請靜觀」武后心中惱怒,面上不顯,勉強回了一句,不再搭話。
依然是東都千牛先登場,氣吞山河的隊列,仍舊直抵人心,其後是重騎兵,一個個連人帶馬的鐵疙瘩,在索子馬鏈接之下,威武雄壯,千騎如一人。
兩騎絕塵,前方一個紅馬紅袍紅披風,未戴兜鍪,梳着道士髮髻,素麵朝天,正是謝瑤環,後方一個,英挺豪邁,卻穿着文官袍服,正是權策。
兩人到武后駕前跪地復命,饒是謝瑤環在前方,又是武將打扮,奈何身軀稍短,容貌綺麗,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兒身。
武后召二人近前,頗多嘉許,禮儀性問及斛瑟羅,「可汗,朕之馬步二軍如何?」
「草原上的漢子,說話直爽,大天后休要怪罪」斛瑟羅自己給自己掛上了免罪金牌,粗聲粗氣地品頭論足,「這些兵馬賣相絕佳,看上去威勢赫赫,像草原上的狼群,但卻太過冷靜平和,沒有軍人嗜血張揚之氣,表演尚可,戰鬥起來嘛,怕是一衝即散,難以制勝,何況以女子統兵,大大不吉」
武后臉色唰地陰沉下來,眉眼間怒氣隱隱。
夏官尚書婁師德雄赳赳出列,「可汗,本官久在邊陲,與突厥、吐蕃都交過手,你們所謂的狼群,也不過爾爾」
「哼,自然是天朝人多勢眾,兵甲犀利」斛瑟羅死性不改,嘴硬到底。
婁師德不逞口舌之利,只是留下一句狠話,「但願有朝一日,能與可汗沙場相逢」
「婁尚書,何必等待來日」權策輕拂袍袖上前來,「可汗所說,也有道理,不只是謝將軍,千牛千騎上陣見血的機會也是不多,正巧可汗有意,何不即刻對陣一場,也好辨別個上下高低,免得可汗以稱臣之身,口服心不服,彆扭得緊」
這話一說,兩廂都安靜了,不少朝臣偷眼瞧武后神色,只看到陰沉如水,眾人不得要領,無人敢擅自出聲拿主意。
斛瑟羅在台上無人給台階,只好強做硬朗,「本汗此行,隨身所帶武士二百名,想必天朝不會以多欺少?」
權策後退到謝瑤環身後,不再說話。
謝瑤環得他暗示,已經成竹在胸,「一百千牛,一百千騎,本將不佔你便宜」說完,大步流星回到軍陣,後撤一里路,騰出廝殺空間。
「哥舒雀,代本汗出陣」斛瑟羅凶性上臉,「贏不了,就不要活着回來」
轉過臉,仰着下巴對着武后,「大天后,本汗意欲近前觀戰,不知……」
一旦將其視作敵人,武后便不再有甚氣怒之處,笑意盎然,「呵呵,可汗有此雅興,朕自當奉陪,傳旨,移駕」
睿宗心驚勸阻,「母后,戰陣慌亂,刀劍無眼……」
武后回眸瞟了他一眼,徑自動身,睿宗猶豫良久,還是穩坐原地。
朝中文武全數隨武后移駕到不遠的高地上,隨同而來的太平公主甚至跑到了武后身邊,近距離俯視下方廝殺場,興致勃勃了沒多久,柳眉倒豎,「權策在作甚?」
權策在換衣服,千騎郎將令狐倫幾人圍着他,給他披上重騎兵鎧甲,他要親自上陣,口中對着令狐倫吩咐,「解掉鎖子馬,佈陣,車懸」
「是,將軍」令狐倫等人哄然領命,興奮得躍躍欲試。
重騎兵編練,名為出自令狐倫之手,幕後其實是權策試圖提升唐軍戰鬥力的嘗試,不只有裝備,也有陣法,有的來自後世,有的來自歷史,漢人騎兵縱橫大漠的時代,東西兩漢是個巔峰,衛青霍去病竇固竇憲,將星閃耀,車懸陣就是霍去病發明的,用以衝散割裂敵軍,鑿穿之後,整軍迴環,首尾相接,增加騎兵衝擊力,同時令敵軍陷入磨盤般的陷阱,不管有多少人,都是單騎孤軍。
千騎演練過這個陣法,時日很短暫,突然拿出來使用,是有風險的,但此陣並不複雜,敵我兩軍兵馬又少,鑿穿迴環,肉眼可辨,正是個小試牛刀的好機會。
「天后」謝瑤環帥旗就在武后身前,回身拱手請示,待她點頭,立刻揮動令箭。
「唏律律」
百名千騎精銳勒緊馬韁,前蹄同時騰空,落地即奮蹄,像離弦之箭,捲起一陣陣寒風,暴烈沖向突厥騎兵。
哥舒雀粗豪大吼一聲,催動馬匹也是狂沖而來,一里路,快馬衝鋒,轉瞬就要接戰,哥舒雀驚詫地發現自己對面竟然是個空隙,空隙中兩柄長杆斧槍想交錯,直衝馬頭而來。
「漢人狡詐」哥舒雀怒罵一聲,挺槍而上,奮力將斧槍撥開,還未來得及歡喜,又是兩柄斧槍劈砍過來,趕忙又去格擋,一路格擋不迭,馬匹慘叫聲不絕於耳,想來是有勇士遭了漢人的道兒。
眼看前方沒有了敵軍,哥舒雀大為興奮,勒緊馬韁就要掉頭殺個回馬槍,追擊砍馬頭的下作敵軍,還沒來得及高興,前方煙塵大起,斧槍熠熠生寒。
敵軍竟然先玩兒了回馬槍?
哥舒雀大驚,扭頭左右四顧,卻見儘是周而復始轉圈圈的漢家兵馬,不見匈奴皮袍勇士,心膽為之一寒,挺起長槍,抱住馬頭,靈活調整方向,向着敵人的馬匹猛烈衝去。
「轟」兩人兩馬慘烈對撞,胯下馬撞上了鐵面具,慘烈嘶鳴,連連後退,哥舒雀夾緊雙腿,穩住馬匹,挺槍刺人,先聽到金石之聲,再是入肉,正待奮力往裏送,刺死個狡詐漢狗。
「噗呲」他持槍的胳膊先被一柄斧槍剁掉了半拉,鮮血噴上天半尺高,卻不全是他的,還有他的馬匹,頭顱被砍掉,轟然倒地。
「嗷嗷」哥舒雀捂着傷處,在地上打着滾兒慘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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