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一路權貴(1 / 1)
雖是黑夜,但在無數火把、燈籠的照耀之下,整個街道之上卻是亮如白晝一般。
八仙桌擺滿了整整一條街,就從胡屹等人的眼前,一直延伸到了盡頭那幢披紅掛彩的房屋之前。
那幢房子,就是現在的撫台衙門,當然, 也是今日新婚夫妻的洞房所在地。
粗粗看去,只怕不下百八十桌的模樣。
胡屹瞟了一眼桌上的飯食,嘴角抽動了一下,好生奢侈的婚宴啊,不過想想女方是什麼人後,卻又覺得不足為奇。
他在三司使幹過, 雖然業務不精,但對於大宋那裏來錢最多, 卻還是知道的。
大宋的海貿是支撐着財政充裕的一個必不可少的保證。
先帝就曾對此專門下過旨意,專門是用來保護那些來大宋做生意的外來海商的,目的,就是鼓勵他們多來,防止大宋的官員等敲詐勒索從而使別人忘而卻步。
鄭則仕是大宋數得着的大海商,錢,對他來說,當真算不得什麼。
只是胡屹沒有搞明白,鄭則仕一個在海上漂着的人,怎麼就跟蕭誠勾搭上了呢?蕭誠能給他什麼幫助呢?
那隊將,卻是早就一溜煙兒地向着前方跑去。
胡屹不緊不慢地向前慢慢地踱着步子,架子還是要端着的。
論起位份,現在這貴州路,除了蕭誠,那就要算他這位轉運使了,這是論公。
但要論起私來, 就算自己與蕭禹不睦, 但好歹也是共過事的, 說來那還算是那他蕭誠的長輩呢!
他慢長斯理的邁着八字步,劉鳳奎等一眾人自然也就只能跟在他的後頭慢慢往前走。
劉鳳奎說起來權力很大,但他的品級、身份,卻當真是不高。
大堂里,只擺了兩桌。
能坐在大堂里的人,自然也就是這方土地之上最為位高權重的一批人了。
坐在最上首的,卻不是蕭誠。
而是岑老夫子。
岑老夫子的一左一右,分別坐着蕭誠與岑重。
再往下,則是楊慶、田疇、楊萬富、鄭則仕、韓鍾。
朝廷承認了貴州路的行政區劃,任命了蕭誠為安撫使,然後除了再任命了一個胡屹為轉運使,劉鳳奎為走馬承受來搗亂之外,其它的事情,竟然是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干涉了。
或者這便是汴梁都堂夏誡那幾個人的智慧了。
因為他們知道,即便是他們插手了,恐怕也沒有什麼效果,反而會讓蕭誠對於他們增添更多的惡感, 反而不利於以後打交道了。
事實上, 蕭誠在怎麼治理貴州路這個問題上,壓根兒也沒有準備聽取朝廷的什麼意見。
他要的是一個正大光明的名份, 而付出的代價就是,他不會造大宋的反,而是會作為大宋的臣子,來經營整個西南地區。
貴州路,被他分為了六府三州。
貴陽、銅仁、遵義、安順、畢節、六盤水以及黔東南、黔西南、黔南三個州。當然,現在六盤水還在高迎祥的手中沒有拿回來。
魯澤主政銅仁,楊慶主政遵義,羅綱主政畢節,田疇主政黔東南,孫靖主政黔南,黃瑞主政黔西南,魏勛主政安順,而貴陽府,則由蕭誠親掌。
這裏頭,除開楊慶與田疇之外,孫靖、黃瑞、魏勛等都是本地人,孫靖和黃瑞出自獨縣,魏勛則曾經是羈縻州勛州知州魏富之子。
充分的相信本地人,而且給予本地人高位和權力,也是蕭誠能在這片土地之上迅速站穩腳跟的原因之一。
武力可以一時征服,但想要所有人心悅誠服,純以勢以力壓人,那可就不成了。
馬上可以得天下,但還想靠着馬上治天下,時日一長,必然是要出問題的。
而這些本地人,則是在這兩年的競爭之中脫穎而出,得以坐在了這間屋子裏。
另外的,就是武將了。
武將自然是以都鈐轄楊萬富為首,下頭便是天南軍統制李信,原本的統治王文正如今已經是很識趣地交出了所有的兵權,到了撫台衙門給楊萬富打下手了,天武軍統制范一飛,天狼軍統制王柱,遵義軍與播州軍被整編之後重新命名天平軍,統制楊斌,楊氏族人,田氏兵馬整編為天義軍,統制田真,另外便是由韓錟帶領的撫台親兵。
這六支部隊屬於貴州路的正規軍隊,每軍編制三千人,韓錟所部則為五千人,因為這支軍隊,不但要護衛貴州路首府貴陽,還得承擔起保護貴州路撫台衙門官員安全的職責。嚴格意義上來說,即將到任的轉運使胡屹的護衛,也該由這支部隊派人衛護。
當然,胡屹敢不敢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兩萬精銳,便是貴州路的倚仗所在。
當然,地方之上還有廂軍、鄉兵、團練等地方部隊,不過蕭誠已經計劃將廂軍完全裁撤掉了。
在別的地方,廂軍要承擔許多地方官府的役使,甚至被官吏當成自家奴僕使喚,因為廂軍雖然薪餉不多,但畢竟也是一塊花費。
蕭誠不準備當這個冤大頭,在蕭誠的計劃之中,廂軍完全沒有存在的必要,維持地方治安,鄉兵、團練這些地方武裝組織足夠使用了。
鄉兵、團練由地方自行組織,官府雖然也會給一點錢,但並不多,畢竟不是什麼常設組織。
今日,貴州路上的所有的文武高官們,齊聚一團。
參加韓錟的婚禮是其中一樁,另外一樁,則是蕭誠要召集大家一起來商議接下來貴州路的施政方針。
而在屋子外頭的院子裏,還擺着十餘桌,這些桌上坐着的,除了撫台衙門的一些重要文武官員之外,便是聯合會的各路商人了。
儀式已畢,新娘子自然是早就被送進了洞房,韓錟此時卻正提着酒壺回到廳內,給眾人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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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桌上,都算得上韓錟的長輩,蕭誠雖然年紀與韓錟相仿,但他不僅是韓錟的上司,還算得上韓氏的主家,這一桌人,當然是不會有人灌韓錟的酒的。
舉起韓錟替大家斟滿的酒,所有人都是笑逐顏開,說着一些喜慶祝福的話語,特別是韓鍾,更是高興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了。
「早些生兒子,多生幾個兒子,可惜你爺爺看不到了!」提到老爺子韓鉦,韓鐘不由紅了眼眶,連蕭誠也是黯然神傷,拍拍韓錟的肩膀,一仰脖子,將酒喝得點滴不剩。
「我兒子很多,但女兒卻只有這麼一個!」鄭則仕今日能坐到這一桌,自然是因為他是新郎官的岳父,像羅開先這些人,此刻都還坐在院子裏呢。
當然,鄭則仕堅信,他的未來,或者說他鄭家的未來,一定能夠正大光明地與這些大人物們坐到一張桌子上的。
因為蕭誠對他描繪的前景。
蕭誠給的那些大船的圖紙,鄭則仕集中了麾下所有的造船匠師,如今差不多已經是吃透了,第一艘大海船正在建造當中。
一旦建成,那在海上,可就不是大宋水師才擁有那種超級戰船了。
他鄭則仕也將擁有。
而且,大宋水師現在一共也就只擁有兩艘這種超級戰船,而他只要造出來了第一艘,便能造出第二艘,第三艘以及更多。
大宋的主要敵人在陸地上,是北方的遼人甚至於西北方向上的蕭定,所以他們在海上,不可能投入太多的力量,但他鄭則仕生於海上,活在海上,他的所有家當,也將全部投入到海上去。
而這些投入,必然在將來十倍百倍地還回來。
「岳父放心,小婿必定愛惜娘子。」韓錟卻是不善言辭,憋了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話,臉倒是變得通紅了,惹得桌上所有人一齊大笑起來。
「鄭公,等他們小兩口過兩年生了孫子之後,就去泉州那邊陪你,你覺得如何?」舉着酒杯,蕭誠笑吟吟地道。
鄭則仕微怔,但馬上就反映了過來:「撫台,老朽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嫁到這裏,家裏老妻卻是傷心得很呢,她的幾個哥哥也是思念得緊,要是過兩年能回去定居,那真正的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韓錟提着酒壺卻是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去泉州幹嘛呀?正想說話,蕭誠似乎不經意經掃了他一眼,他頓時又將話咽了回去,看起來這是二郎的主意,至於為什麼,只能等後頭再問了。
除了韓錟不理解,這一桌的其它人,卻都是心知肚明。
蕭誠這是要把手伸到泉州去,鄭則仕的船隊,將來便是聯合會的水師,完全掌握在鄭則仕的手中,聯合會的其它人,怎麼都不可能放心的。
但聯合會的其它人的夾袋裏,委實也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來的水上人才,而且生硬地安插人進去,必然會讓鄭家反感,讓鄭家的女婿過去,則名正言順。
眾人笑着舉杯,蕭誠順手將韓錟攆去了另外一桌敬酒,那邊一桌,大部分都是武將,對韓錟可就不會那麼客氣了,不灌上他幾杯,大體上是走不出這間屋子的。
不過今天嘛,圖的就是一個喜慶,便是喝醉了,又有何妨呢?
蕭誠站起來,正準備舉杯邀飲,卻見大門口,一名隊將一路小跑着進來了。
「回稟撫台,轉運使胡屹胡學士到了,就在門外!」隊將瞅了一眼屋子裏的人,一張臉因為激動而變得愈發地紅了一些,聲音都有些哆嗦了。
「胡屹?」屋裏幾人對視了一眼,除了韓鍾與鄭則仕,其他人卻都是笑了起來。
田疇站了起來:「我代表撫台去迎一迎!」
楊慶笑着了站了起來:「畢竟是三品大員,代表的是汴梁,是官家、都堂的顏面,我們幾個去迎一迎吧,兩位撫台,岑老爺子卻是只管安坐便是!」
蕭誠笑着點了點頭。
田疇招呼了一下另一桌的那些人,在楊萬富的帶領之下,那些武將也站了起來,跟着田疇向着外面走去。
嚴格意義上來說,一路轉運使,並不必於聽命於安撫使,兩人算是兩條線上的官員。按理說,蕭誠是該出去迎一迎的。
畢竟論起資格來,胡屹可比蕭誠這位新晉的大員要老得多,而且還是他老子的同僚。
雖然其與蕭禹真說起來還算是仇人。
不過這人明顯是來貴州路當釘子,作惡人的。
這一點,雙方都是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蕭誠又何必還要給對方面子呢?
相反,他還要狠狠地落一下對方的面子才是正經。
他需要讓貴州路上上下下所有官員、豪紳以及那些有頭有臉的人都明白,這個人,在他蕭誠這裏不受歡迎,你們要怎麼幹,看着辦!
至於岑重,就更沒有道理出去迎接胡屹了。
不管是資歷還是品級,岑重可比胡屹要更出彩。
「下官田疇,見過轉運使!」田疇笑着抱拳,拱手行了一禮。
「思州田知州?」胡屹不敢怠慢,亦是抱拳還禮,眼睛一掃,看到了一邊的楊慶,趕緊又轉了一下身子:「楊知州?」
田疇呵呵一笑:「轉運使,如今我們已經不是了,楊公現在是知遵義府,田某現在是黔東南知州,哦哦對了,您在路上,可能還不知道貴州路上的一些變化,蕭撫台將貴州路分為了六府三州,今日大傢伙可都聚在這裏,來來來,諸位,都自己在轉運使面前來報報名號吧!」
「六府三州?」胡屹臉色變白,這樣的大事,蕭誠說干就幹了,而且還把官員都任命了,大宋治下,別說是一府了,便是一地知縣,也得是都堂任命,官家欽准,他蕭誠,這那裏把都堂把官家看在眼裏了?
他回頭,看向劉鳳奎,卻見劉鳳奎低眉順眼,臉上毫無表情,似乎完全沒有聽到對方所說的話。
「蕭撫台呢?」
田疇微微一笑,側身相讓道:「撫台正在屋內相候,轉運使,請!」
「他倒是好大的架子!」胡屹深吸了一口氣。
「蕭撫台憑一己之力,替大宋新立貴州路,居功至偉,所以架子大一些,那也是當得起的。」楊慶撫着花白的鬍子,笑道。
胡屹氣得一個倒嗆,楊慶話說得隱諱,可內里的意思,不就是暗戳戳地譏諷他胡屹當年被蕭禹評了一個無能之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