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帝王都是負心漢(1 / 1)
賈平安本以為自己會認床,可這一夜卻睡的意外的好,夢都沒做一個。
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帶着百騎去巡查各處。
千牛衛也是如此。
兩幫人在半路相遇,冷哼一聲後,各行其是。
吳偉洪看看麾下的精氣神,滿意的道:「咱們從未輸給百騎,要用氣勢壓倒他們!」
於是千牛衛人人裝酷,冷着臉看向左側的百騎。
這是何意?
玩這個?
百騎也不差,兩邊冷漠對視,看誰先低頭。
這就像是兩支德比球隊在賽前遇到時的模樣,氣氛肅殺!
「兄長,晚些去爬山。」一個聲音突兀傳來。
千牛衛的氣氛率先垮塌。
這個二五仔!
吳偉洪真的想把李敬業踢出千牛衛。
說干就干,晚些回去後,他就去請教了一位軍中的前輩。
「可以試試。」
吳偉洪暗喜。
前輩微微搖頭,「只是沒了李敬業,千牛衛的一些事就難了,你可知曉?」
吳偉洪一怔,「英國公?」
前輩頷首,「你還不蠢。你信不信,前腳李敬業出了千牛衛,後腳賈平安就能把他拉進百騎去。」
吳偉洪不禁呆住了,「好險。」
他灰溜溜的回去,見到李敬業後,就笑眯眯的道:「敬業吶,沒事多出去轉轉,別在屋裏悶着。」
李敬業得了這個吩咐,頓時就像是一隻工蜂,在宮裏四處亂轉。
外圍是軍士在把守,百騎和千牛衛負責內部的安保工作。
午後,包東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有人在外面窺探宮中。」
娘的!
「這是功勞!」
程達的第一反應讓明靜不禁鄙夷的道:「武陽伯回來之前,這等事你聽到就頭疼,如今卻成了功勞,臉皮真厚。」
賈平安的歸來給百騎帶來的變化堪稱是脫胎換骨。此刻兄弟們士氣高昂,恨不能馬上就拎着刀子去砍人。
「是誰發現的?」
賈平安覺得這事兒值得商榷。
「左武衛的人。」
帝王巡幸,諸軍也會選拔人手跟隨。
賈平安去了老梁那裏。
「就是幾個賊子,怕什麼?」
老梁自信滿滿的道:「轉告陛下,左武衛已經開始搜山了。」
「山間多溝壑洞穴,怕是不好找。」
有人嘀咕。
老梁剛想呵斥,就見賈平安來了,「小賈可是來問賊人之事?」
「是。」
賈平安進來,「是。」
梁建方笑道:「陛下若是出行,外圍有軍士,內里有你們百騎和千牛衛,幾個賊子怕什麼?」
我怕那個扔石塊能把人腦袋砸碎的傢伙啊!
賈平安隨即帶着百騎在周圍搜索,一無所獲。
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宮中,明靜迎上來,破天荒的肅然模樣,「說是武昭儀和賊子勾結……」
無稽之談!
賈平安覺得這是一種低智商的污衊,「她為了什麼?」
人做事總得有利益驅動吧,阿姐為啥要和賊子勾結?
「謀殺陛下?對阿姐並無半分好處,只有壞處。」
賈平安覺得很好笑。
「你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
明靜很不滿。
「好吧,你說。」
明靜低聲道:「午後本來皇后和蕭淑妃要出去遊玩。」
賈平安木然。
明靜伸手在他的眼前晃動,「傻了?」
「他們說阿姐和賊子勾結,準備弄死皇后和蕭淑妃?」
「聰明!」明靜點頭。
這個角度清奇,但卻能自洽。
「阿姐不屑於這般弄死她們。」
賈平安堅定不移。
但……
「皇后和蕭淑妃氣勢洶洶的去了陛下那裏,求陛下做主。」
關於李治的後宮爭鬥史書上記載了許多,但歸根結底就是:後及淑妃寵皆衰,更相與共譖之,上皆不納。
——譖之,譖(zen),污衊,中傷之意。
史書上記載的很清楚,武媚受寵後,王皇后和蕭淑妃就聯手污衊中傷她,但李治都是左耳進右耳出。
但此次卻不同,有人證。
「秋後的螞蚱!」
賈平安覺得那兩個女人聰明些就認栽,可事與願違,她們一直在喋喋不休的想把阿姐弄下去。
「秋後的螞蚱,什麼意思?」
明靜不解。
「就是兔子尾巴。」
賈平安發狠了,進去就吩咐道:「都特娘的出去巡查,查到賊人重賞。」
百騎一發狠,千牛衛也跟着發飆,於是宮外分外的熱鬧。
這個熱鬧到了下午就被武媚打斷了。
「武陽伯,宮中召見。」
李治要見我?
賈平安趁人不注意就抹了些灰在臉上,然後一副勤勞王事的模樣跟着進了後宮。
「這是去哪?」
賈平安越走越不對勁了。
不會是有詐吧?
帶路的內侍說道:「就到了。」
賈平安盯着他的脖頸,在琢磨着怎麼一下就擰斷……
轉過一處宮殿,前方豁然開朗。
一個正殿,左右兩間偏殿,中間頗為寬敞。
武媚就站在下面的空地上,周山象帶着李弘在玩耍。
「昭儀,人來了。」
武媚回身,見賈平安臉上有灰塵,「這是去了何處?」
賈平安摸摸臉,「先前帶着人巡查了一番。」
「洗臉。」
有人送了水來,賈平安隨便洗了。
「男人就是這般隨意,我還以為你能精緻些。」
武媚搖搖頭,「跟着來。」
進了殿內,一張矮矮的四方桌已經擺好了。
武媚坐下,「平安坐我的對面,邵鵬坐他的上手,下面周山象。」
這是……
嘩啦!
麻將開始了。
「一萬!」武媚丟了一張牌下來。
「吃。」邵鵬吃牌,打了一張九筒。
看來老邵的經驗不差啊!
但賈平安喜歡九筒,每每能摸成一對。
果然,一摸就摸到了九筒。
「三萬。」
幾次周轉,武媚倒牌,「清一色。」
「給錢!」
竟然真給錢?
賈平安:「我沒帶錢。」
「記賬,回長安城後,邵鵬記得去要回來。」
邵鵬笑道:「是。」
幾圈麻將打下來,賈平安輸的一塌糊塗。
「不打了。」
武媚起身,周山象趕緊扶了一把。
「什麼我和賊人勾結,這等話聽聽就罷了。」武媚淡淡的道:「我本不想多事,可那兩個蠢貨卻咄咄逼人,每每給我找麻煩。誰的謀劃?讓人噁心!」
賈平安脊背發寒,想到了歷史上王皇后和蕭淑妃的下場。
所謂王皇后和蕭淑妃被做成人彘,這話賈平安壓根就不信,但死路一條是肯定了。
王皇后死了就死了,賈平安無感。但蕭淑妃卻有贈馬之恩。
想到阿寶,他不禁就想到了蕭淑妃。
哎!冤冤相報何時了。
回頭百騎就放鬆了戒備。
但這事兒是誰謀劃的?
阿姐尋了他去打麻將,就是告訴他別緊張,別在意。
但阿姐顯然想尋到背後那人的蹤跡。
這事兒就落在了賈平安的頭上。
而李治顯然也默許了百騎去幹這事兒。
賈平安此刻最想見到的就是鄭遠東。
但這裏……去哪刻一道痕跡?
就算是刻了,他們去哪見面?
邵鵬來了。
「昭儀讓你別急。」
二人坐下,邵鵬分析道:「此事多半是皇后那邊的人所為。」
「老邵你這話當沒說。」賈平安苦笑道:「皇后那條線上太多的人,長孫無忌他們都可以算在裏面,加上下面的,這怎麼排查?」
邵鵬沉吟着,「褚遂良?」
賈平安搖頭,「他沒工夫管這個。而且說句實話,對於褚遂良而言,保住皇后的目的不過是想壓制阿姐,若非如此……你想想當初蕭淑妃跋扈時,他們做了什麼?」
「什麼都沒做。」邵鵬點頭,「確實,他們的目的就是壓制昭儀。」
「此事我再斟酌。」
賈平安晚些去了長孫無忌那邊轉悠。
「你找誰?」
有小吏來驅逐。
賈平安指指邊上,「有人說這邊有賊子,我來看看。」
這話說的想拒絕都不成。
無恥!
小吏進去稟告。
長孫無忌鬚髮斑白,他抬頭看了外面一眼,目光從容,「隨便他。」
「相公。」
鄭遠東來了。
他眼角瞥到了在外面轉悠的賈平安,知曉這廝是尋自己有事。
但這是在長孫無忌的眼皮子底下,他竟然生出了些刺激感來。
「何事?」
長孫無忌微笑問道。
「相公……」
鄭遠東說着事,漸漸的代入了。
「相公,你鬢角的白髮比去年多了些。」
鄭遠東的眼中多了擔憂和傷感。
「哦!」長孫無忌笑道:「頭髮斑白,可老夫卻依舊能打馬毬,能殺人,算不得什麼。等回了長安,下次打馬毬你也去。」
「是。」
鄭遠東準備告退,外面來了個小吏。
「相公,柳相求見。」
長孫無忌點頭,鄭遠東告退。
柳奭正好進來,二人擦肩而過,鄭遠東見他的臉頰消瘦,眼中血絲密佈,就微微頷首。
「相公,那些話可不是老夫說的……」
鄭遠東微微皺眉,心想相公這般累,還得要管着你和王皇后的那些糟心事,真是不當人子!
他出了這裏,就見賈平安在往宮外去。
人設轉換!
武陽伯尋我作甚?
鄭遠東緩緩跟上去,靠近時,賈平安嘴唇微動,「以後依舊在外面這裏刻畫,見面……外面有林子,就在亭子過去,再轉右邊幾步。」
「知道了。」
賈平安在前出去,鄭遠東在後,從另一邊出去。
二人晚些在外面的一個林子裏碰頭。
我怎麼有些偷情的感覺呢?
賈平安覺得自己的取向有些危險。
「我這心一直在蹦跳。」鄭遠東坐在樹下,眉間多了茫然,「我覺着自己是在背叛長孫無忌,漸漸的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如此又覺得自己是個好人。」
這貨會瘋吧?
賈平安覺得不會。
鄭遠東閉眼,晚些睜開眼睛,「好了,我又回來了。」
賈平安覺得脊背發寒,「就一件事,外面傳言,說武昭儀和賊子勾結,想除掉王皇后和蕭淑妃,這謠言可有來頭?」
「這事……」鄭遠東皺眉,「為了這等事,你竟然讓我冒險出來?你可知若是被人發現了,長孫無忌會把我挫骨揚灰!」
「那是我阿姐!」
「你阿姐和我有何關係?」
「以後想死想活?」
鄭遠東萎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李治現在最滿意的就是武媚,以後鄭遠東想擺脫臥底的身份,說不得還要藉助武媚的力量。
「我錯了。」
這是個認錯爽快的死臥底。
「先前我出來時,正好柳奭進去,說那些話不是他說的。」
嘖!
那是誰說的?
「那你回去吧。」
鄭遠東起身,「你就不知道感謝一番?」
賈平安看了他一眼,有些傷感,「我以為咱們之間的交情無需感謝。」
我從不知你竟然這般不要臉……鄭遠東默然拱手告辭。
賈平安在林子裏又站了一會兒,不知怎地竟然有些不舍離去。
我這是見鬼了?
賈平安想了想,才發現自己忘記了一件事。
前世他讀初中時,邊上有一片樹林,而廁所有些遠,所以他一下課就往林子裏鑽,酣暢淋漓的放水之後,渾身顫抖幾下,再聽聽那些學渣們談戀愛的聲音,就作了一首詩:我在陽光下放水,而你們在陰暗中偷窺。
————
這以後就養成了見到林子就想撒尿的毛病。
他解開褲帶,酣暢淋漓的放水。
「這裏很幽靜,咱們進來吧。」
擦!
聲音很熟悉。
我的大長腿。
為什麼你背着我愛別人……賈平安心中酸痛。
「無雙,這裏有人。」
一個少女的聲音傳來,很是清脆。
臥槽!
原來是宮女?
賈平安幸而已經穿好了褲子,他緩緩回身,「無雙你也來了?」
那宮女長得頗為小巧,依戀的靠在衛無雙的身邊,「竟然是武陽伯。」
你別靠着我媳婦行不行?
賈平安嚴肅的道:「本官在此巡查。」。
等他走後,宮女崇拜的道:「無雙,他不但長得俊美,做事還這般認真。」
衛無雙和宮女走了進去,路過那棵大樹下時,宮女腳下一滑,「哎喲!怎麼濕濕的?」
……
線索斷掉了。
賈平安回到住所,吃飯後就開始洗衣裳。
「有錢無錢,回家過年……」
一邊洗衣裳,一邊扯着嗓子吼,單身狗的日子就是這般滋潤,一點都不枯燥。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來,「身為武陽伯,你竟然自己洗衣服,大唐勛貴,以你為恥!」
賈平安一邊搓衣裳,一邊隨口道:「你身為陛下的身邊人,可有人給你洗衣裳?」
身後那人默然,「咱並非是辯駁不過你,只是不屑罷了。」
賈平安把衣裳擰乾,然後掛在院子裏。
沈丘就站在邊上,氣息格外的孤寂。
「請進。」
沈丘的動作很飄逸,就像是人偶般的飄了進去。
「可要喝茶?」
賈平安覺得晚餐油水少了些,想弄一杯油水足的茶水來補補。
「不必了。」沈丘氣息冷冷,「外面謠言四起,陛下令咱來和你一起查。」
「我今日去尋了人,沒找到線索。」
「那是你蠢!」沈丘淡淡的道:「此事在內不在外,不是皇后便是柳奭。若是長孫無忌等人出手,那便不會是這等手段,必然是逼宮!」
你怎麼就那麼像是懂王般的蜜汁自信呢?
賈平安點頭,「此事確實在內不在外。所謂的賊子不過是跳樑小丑,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丘皺眉,「誰是醉翁?」
娘的,怎麼把老歐陽也拉來了……賈平安隨口道:「一個酒後喜歡作詩的老傢伙。」
「酒後無德!」沈丘側臉看着外面,「此事咱以為皇后的嫌疑最大,她與柳奭一內一外,正好謀劃。」
「證據。」
對付這等面癱臉,賈平安伸手。
沈丘搖頭,「沒有證據,不過陛下曾說過,帝王行事從不需證據。」
「一起查?」
賈平安覺得有個高手在身邊也不錯。
你想多了!沈丘冷冷的看着他,「你會拖累咱!」
賈平安指指外面。
那就看各自的手段吧。
沈丘飄然而去。
「下次我把阿福接來!」
沈丘飄逸灑脫的身姿亂了一瞬,然後再度氣質滿滿。
上次他潛入賈平安的書房,阿福突然出手,差點把他抓死。
「此事……看來我要進宮一趟才行啊!」
賈平安帶上一套夜行的裝備,換上後,悄然隱入夜色之中。
他就住在核心區,距離宰相們的住所並不遠。
白天他就踩過盤子,所以此刻輕車熟路的出現在了柳奭的臥室外面。
他伸手沾些口水,輕輕捅破窗戶紙……
柳奭呆坐在案幾前,一杯茶看着冷冰冰的,上面的羊油都凝固了。
蹲了半個時辰後,有腳步聲傳來。
賈平安隱入側面。
晚些裏面有人說話。
「柳相,皇后如今艱難。」
「老夫知曉。」柳奭的聲音中帶着疲憊,「你回去告訴皇后,老夫去尋過長孫無忌,他說皇后之位穩如泰山。」
「可陛下專寵武媚,如今連皇后那邊都不去了。寵愛不再,皇后擔心會被廢掉。」
「你告訴她要穩住,皇后最要緊的是什麼?德行!她自家穩住了,讓人挑不出錯處來,陛下再寵愛那個賤人,也不能廢掉她。」
「若是陛下強行……」
柳奭冷笑,「你以為那些宰相都是好說話的?他若是強行廢除皇后,長孫無忌他們就會說話。」
賈平安心中微動:長孫無忌竟然這般許諾?
是了,他是世家門閥的代表,而王皇后也是世家門閥的代表……
他們有志一同。
而阿姐就是個開國功勳的女兒,武氏家族就是個笑話,也就是說,她的背後並無支撐。
這樣的女人若是成為了皇后,不符合世家門閥的利益。
這是利益驅動,更有武媚堅定站隊後,關隴門閥對她的不滿。
而這一切都是李治希望看到的。
帝王都是負心漢!
來人告辭,賈平安也準備開溜。
他剛想走,就覺得頭頂有人影閃動。
淦!
他抬頭準備出手,就見到了正掛在邊上,在整理自己一頭秀髮的沈丘。
……
晚安!
第450章 帝王都是負心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