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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4章 代父出征× 返鄉祭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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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蕭何緩緩坐回筵席之上的身影,饒是躬立於御榻之側的劉盈,面上都不由湧上一抹詫異之色。

    賁赫是個什麼樣的人?

    或許,確實如蕭何所言,是一個本職工作一無是處,只知道鑽營的官場老油條;亦或者,只是個讀書讀傻了的呆子,根本就不是個當官的料。

    但問題的關鍵在於:對於如今的朝堂而言,賁赫此人的秉性,根本無足輕重!

    朝堂本該着重注意的,是賁赫作為淮南國的官員,卻舉報了自家大王英布,有意圖謀反的嫌疑!

    這,才是朝堂公卿百官所需要集中注意力的重點!

    按照劉盈的預想,今日這場朝議的進程,在天子劉邦提出『淮南中大夫賁赫檢舉英布謀反』之後,朝議的主題,就該順理成章的進入『廟算』階段。

    即:針對英布可能引起的反叛,朝堂應當如何應對,做好怎樣的準備,並由誰人整備武裝,以待隨時出征平叛。

    但劉盈的所有預想,都隨着蕭何這一番莫名其妙的發言,而趨於怪異······

    「嗯······」

    「丞相所言,確有理。」

    正當劉盈疑惑於蕭何方才那一番莫名其妙的發言時,耳邊傳來劉邦一聲低沉的贊可,更是讓劉盈呆愣的將嘴稍稍睜大!

    更令劉盈對眼前的一切,感到迷茫無比的是:在劉邦這一聲『提醒』之後,殿內朝臣百官面上的困惑之色,幾乎是肉眼可見的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雙雙滿帶着默契的眼眸,以及一張張慎重無比的面龐。

    「計相北平侯蒼,謹拜陛下!」

    只片刻之後,就見蕭何的左後方,站起一道發虛斑白,卻絲毫不見老邁之容的身影,對御階上沉沉一拱手。

    「臣以為:丞相所言,確老成謀國之見!」

    「既賁赫此人,自往便反覆無常,其言,便多不可信!」

    「即不可信,其舉淮南王密謀反叛,陛下亦不可全然信之!」

    在劉盈茫然的目光注視下,丟下這麼一句略有些貶低的評語,便見張蒼稍吸一口氣,旋即又將話頭悄然一轉。

    「然賁赫此人,終亦身以為淮南之官、佐;縱其為人不可信,其所言,亦涉諸侯叛逆之事。」

    「又淮南王英布,本乃項羽之部下,雖後降漢,亦偶有囂妄之舉。」

    語調滿是鄭重的道出此語,張蒼終是身形一正,對御階上的劉邦再一拜。

    「故臣以為:賁赫舉淮南王意欲謀反······」

    「茲事體大!」

    「確如蕭相國所言:陛下,或當先囚賁赫,而遣使往探英布之虛實!」

    「若賁赫所言不實,其舉淮南王欲反,便乃臣下誣告君上,自當依律嚴懲;」

    「若英布確如賁赫所言,暗蓄甲士、糧草,反意已決,陛下再言征討、平叛事,亦尚不遲······」

    神情滿是莊嚴的道出此語,便見張蒼再一拱手,旋即如方才的蕭何般,面帶坦然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而在聽聞張蒼這一番發言之後,片刻之前還同劉盈一樣面露茫然的百官功侯,竟紛紛擺出一副『確當如是』的神情,各自連連點起頭來。

    對於劉盈的神情變化,天子劉邦自是無心留意。

    待張蒼坐回座位,便見劉邦沉着臉一點頭,便再度望向張蒼身前,那道正身跪坐的身影。

    「既如此······」

    「嗯······」

    「便依丞相之見。」

    用一副似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口吻,說出這句『就按蕭何說的辦』,劉邦便稍昂起頭,朝蕭何身後的張蒼一擺手。

    「及北平侯所言,朕以為,略有不妥。」

    「正所謂: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

    「賁赫此人雖不可信,然其所奏,亦乃涉諸侯反叛之大事;誠如北平侯所言:茲事體大!」

    「既事涉社稷,便不可只遣使往探,而與英布可乘之機······」

    聽聞劉邦此言,本就面帶遲疑呆立在御榻邊沿的劉盈,只更加困惑了起來。

    卻見蕭何聽聞此言,只面帶思索的點了點頭,旋即側過身,對御階上稍一拱手。

    「陛下慧眼如炬。」

    「英布之反尚無定論,唯社稷計,陛下確當未雨綢繆,早備應對之良策······」

    隨着蕭何語調平緩的道出此語,殿內眾人再次爭相點下了頭,擺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而在御階之上,劉邦卻是沒再繞彎子,只大咧咧坐回御榻,猛地一拍大腿。

    「如此,今日朝議之題主,便已明。」

    「——朕當備何良策,以應英布之或反?」

    「又若朕調兵遣將,執干戚舞,英布卻恭而未反,朕,又當如何以面天下悠悠眾口?」

    言罷,劉邦便再度站起身,雙手扶在御案之上,皺眉掃視向殿內眾人。

    而在劉邦身側,聽到這一句『該怎麼做準備,即能預防英布反叛,又不至於落人口實』,劉盈才終於隱隱明白了些什麼。

    正當劉盈思慮之際,又是蕭何沉吟片刻,旋即朝御階上的劉邦一拱手。

    「陛下。」

    「臣倒有一計,不知可行否······」

    輕聲一語,自是惹得御案前的劉邦隨意一擺手:「丞相但可直言。」

    就見蕭何又一沉吟,才面帶遲疑的將自己的『計劃』,緩緩擺在了殿內眾人面前。

    「英布之將反,今不過中大夫賁赫一面之詞;若陛下僅因賁赫之舉,而興兵趨往淮南,縱英布本無反意,陛下亦當有逼反英布之嫌。」

    「然臣又聞:空穴未必無風;」

    「即賁赫敢以『淮南將反』而奏於陛下,無論此事之真假,陛下皆不可無有防備。」

    「嗯······」

    說到這裏,蕭何便悄然止住話頭,將略帶請示的目光,投向御階上的劉邦。

    待劉邦面色陰沉的一點頭,蕭何才終又長嘆口氣,旋即將複雜的目光,緩緩移向劉邦身側的劉盈身上。

    「今,陛下雖已先行折返,然去歲,陛下親率而往平陳豨之大軍,仍駐於邯鄲左近。」


    「又陳豨敗亡已成定局,若英布欲反,駐邯鄲之大軍數十萬,皆可用之於平叛!」

    「故陛下欲備策,以應英布之或反,平叛所需之兵卒,便無須多慮。」

    語調堅決的道出此語,便見蕭何稍發出一聲淡笑,先對御階中段的呂雉拱手一拜。

    待呂雉面色淡然的微微一點頭,蕭何又再度抬起頭,意味深長的笑着,對劉盈一拱手。

    「臣尚記得:家上自彭城一戰後,便未曾再至豐沛龍興之所,而祭劉氏先祖?」

    聽聞蕭何突而發出這麼一問,劉盈只稍一思慮,便也回過神來。

    略帶敬佩的瞥了眼身側的老爹,劉盈終是斂回面上迷茫之色,淡笑着對蕭何拱手一回禮。

    「確如丞相所言。」

    劉盈話音剛落,就見蕭何又是屢須一笑,旋即面帶感懷的搖了搖頭。

    「彭城之戰,家上年不過五歲,尚未至入祠祭祖之年。」

    「彭城之後,家上又奉陛下之令,入函谷而常駐櫟陽宮;後漢室立,家上亦久居未央,未曾出關返鄉,而往祭先祖······」

    說到這裏,蕭何終是淡笑着抬起頭,同劉邦默契的一對視。

    「陛下。」

    「家上今,已年至十五;雖不及弱冠,亦已足往祭先祖之歲。」

    「又家上身社稷之後,太子儲君之貴!」

    「陛下冊立儲君之時,便忙於奔走關東,而平異姓諸侯之亂;社稷有後之事,尚未及告與劉氏先祖。」

    「即今,陛下聖躬有恙,縱英布反亦不能親征,又英布尚未明反,陛下不便遣將帥出關······」

    「臣意:陛下何不令家上即發,往豐沛而祭祖,以社稷之後事,面告與劉氏先祖?」

    滿是深意的發出一問,不待劉邦做出反應,便見蕭何自顧自又是一笑。

    「家上身太子儲君之貴,即欲返鄉祭祖,便當有可信之大將、足用之銳士隨護。」

    「又儲君遠行,自當有傍身之國器;陛下可與兵符於家上,留詔曰:事有輕重緩急,許太子便宜行事。」

    「如此,若英布本無反意,家上亦不過返鄉祭祖;縱有人言『陛下逼反淮南』,亦不過無據之蜚語。」

    「然若英布確反無疑,家上自可於豐沛誓師,持陛下所與之兵符、詔書,盡發邯鄲之關中兵南下,合長沙、齊、楚、荊乃至梁之郡國兵,合英布叛軍而盡圍困於淮南!」

    說到這裏,蕭何也不由略帶激動的將手握成拳,在面前的矮几之上輕輕一砸!

    「如此,無論英布反否,陛下,皆可立於不敗之地······」

    隨着蕭何的語調緩緩落下,劉盈的面容之上,終於湧上一抹瞭然之色。

    「原來如此······」

    暗自思慮着,劉盈也不由將滿含敬佩的目光,偷偷注視向身側,已全然直起身,負手淡笑着的老爹劉邦身上。

    與劉盈的恍然大悟有所不同,待蕭何將這個計謀盡數道出,殿內眾人面色之上,無不流露出一抹驚詫。

    這······

    ——沒聽說過蕭丞相,還有謀士的天賦啊?

    短暫的詫異之後,眾人便又紛紛回過神,旋即將試探的目光,齊齊移向御階中段,正面無表情端坐於筵席之上的皇后呂雉身上。

    太子攜兵符、詔書返鄉祭祖,帶幾名鎮國大將作為保鏢,這個計劃,幾乎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雖然方才,無論是御階上的劉邦,還是朝拜前列的丞相蕭何,口中說的都是『英布反了怎麼辦,不反又怎麼辦』,但實際上,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第二種結果。

    ——英布,必反無虞!

    唯一的區別只在於:英布,究竟是莫名其妙的主動反叛,還是扯起一塊遮羞布,佯裝『被動』的起兵。

    毫無疑問:只要不是英布腦子裏,灌進了整條大河的水,那無論如何,英布都會扯起一塊遮羞布。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這塊遮羞布就很可能是:陛下把彭越剁成肉醬送來,可嚇死寡人了······

    為了不淪落到彭越那樣的悲慘地步,寡人即便沒有野心,也只好『無奈』起兵,聊做自保。

    而在『英布必反』的這個前提下,如果長安朝堂先一步有動作,如調兵聚集於淮南國附近。那英布的遮羞布,成色就要立刻上身好幾個檔次。

    ——寡人就說吧?

    ——再不反,寡人也要和彭越一樣,變成告誡諸侯不要造反的肉醬了!

    而這樣一面『人證物證確鑿』的遮羞布,在如今這個通訊技術極度落後、信息流動急速緩慢的時代,其戰略意義,完全不亞於二十萬大軍從天而降!

    畢竟再怎麼說,如今的天下百姓,也都還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戶。

    讓這些一輩子沒出過鄉,甚至沒出過村、里,幻想着『天子用金鋤頭種地』的農戶,去理解什麼叫『異姓諸侯對封建王朝的威脅』,無疑有些太為難人了。

    而蕭何的這個計劃,便將『英布被逼反』的風險降到了接近於無。

    ——太子長這麼大,還沒進過老劉家的祠堂,回豐沛老鄉,去跟祖宗匯報一下自己當太子的事兒,誰能挑的出錯?

    既然是太子,那有個三五千南軍禁卒隨行、七八個諸國大將護衛左右,自也是正常。

    豐沛龍興之所,又恰好在楚國境內,太子都到楚國了,總不能不見一下楚王叔叔吧?

    叔叔都見了,那齊王長兄、荊王表兄,自然也得見一面,反正離得又不遠。

    至於虎符、詔書,也完全可以解釋為:為了保證太子的人生安全,留此後手,以備不測。

    結合此間種種,毫不誇張的說:蕭何的這個計謀,頗有一些昔日,蘇秦、張儀合縱連橫的風姿!

    而這個計劃能否順利實施,最後的一個難點在於:皇后,會答應太子披着『返鄉祭祖』的馬甲,以行平定淮南叛亂之實嗎?

    一時間,殿內百官公卿的心,不由紛紛懸起!

    在眾人看來,接下來的長信殿,將迎來又一場由皇后呂雉興起的狂風暴雨!

    不知是不是猜透了眾人心中所想,天子劉邦也適時低下頭,將平淡的目光,停在了跪坐於御階中段的皇后呂雉身上。

    「皇后以為:丞相所獻之策,可為朕用否?」

    輕聲發出一問,又見劉邦面帶唏噓得側過頭,再次將粗糙的手,扶上劉盈的後腦勺。

    「太子,確已至祭祖之年。」

    「又朕年老抱恙,不知何時,便當歲太上皇而去······」

    「若非丞相提及,朕竟還不知:太子得立為儲一事,竟還未告與吾劉氏先祖知······」

    隨着劉邦滿是哀傷的話語,殿內眾人望向呂雉的目光,只愈發複雜了起來。

    也正是在這萬眾矚目之下,皇后呂雉終是側過身,對御階下的蕭何笑着一點頭,旋即回過身,對御階上的劉邦微啟朱唇。

    「妾不過後宮主,宮外之事,自皆當由陛下所決。」

    「若陛下以為善,妾這便為太子打點行裝,備待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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