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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價值萬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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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節義整個人已如爛泥一般。

    他堂堂韋家子弟,是絕對想不到有人敢對自己動粗的。

    可此刻……卻發現整個世界都顛覆了。

    此時他覺得自己腦袋上都那一隻腳狠狠都踩在自己都臉頰上,這已不只是疼痛,而是巨大的羞辱。

    韋節義口裏大呼:「陳正泰……」

    「叫爸爸。」

    「……」

    陳正泰這時才想起,好像對方文化程度比較低,可能並不知道爸爸是什麼意思。

    無論如何,陳正泰今日也是不能認慫的,因為一旦韋家可以以追索逃奴的理由跑來二皮溝,那麼他日,豈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要來這二皮溝?

    二皮溝若是軟弱可欺,那麼自己的生意,也就別做了。

    陳正泰冷冷道:「方才你是用哪一隻手揮鞭子打了人?是這隻手嗎?」

    陳正泰的腳抽離開韋節義的腦殼,隨即踩在了韋節義的胳膊上:「來人,將他的胳膊給我卸了。」

    「你敢!」

    「韋公子或許還不了解狀況,這二皮溝的人,現在都是我陳家的人了,我陳家想要怎麼安置他們,就怎麼安置他們,可若是有人敢跑來我這兒動手打人,我今日便告訴你,我陳正泰不許,來人……誰砍了他的胳膊,賞錢五百貫!」

    「……」

    陳正泰雖然對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個道理頗有一些理解,可是他認識的還不夠深刻。

    當陳正泰的話落下,立即無數猶如喪屍一般的人有人取了地上的石頭,率先朝着那韋節義的胳膊砸下。

    「啊……啊……」韋節義發出了慘呼,瘋了一般的在地上扭曲嚎叫。

    這石頭直接砸在胳膊上,血肉模糊。

    韋節義哪裏想到,自己只是追擊幾個逃奴,來到這二皮溝,卻惹來了這彌天大禍。

    他帶來的那些隨扈,原本還在叫着保護公子,可此時,鼻青臉腫的他們,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便害怕的瑟瑟發抖,再不敢出聲了。

    「這一次是取你一隻胳膊,下一次,就要你的狗命,急着,我叫陳正泰。」

    陳正泰收了腳,不管這韋節義的呼號,回頭,看着無數本是溫順如綿羊,現在卻激動如餓狼的人,道:「都記着,以後誰敢來二皮溝鬧事,就給我往死里打,出了事,我陳正泰擔着。來人……」

    眾人凜然,帶着幾分恐懼的看着陳正泰。

    陳福忙道:「在。」

    陳正太指着地上方才被韋節義抽打在地的逃奴道:「給這個人治好傷,而後給他五貫錢,而後將他趕出二皮溝去,二皮溝的人,挨了打不敢還手,留着有什麼用。」

    眾人心中凜然,似乎此時,陳正泰已開始對他們進行調教了,外來人敢來打人,得還手,不還手,就不是二皮溝的人,還了手,就有賞錢。」

    「是。」

    陳正泰隨即揮揮手:「散了,都散了,還在此做什麼,這麼喜歡看熱鬧,信不信我讓你們看竹竿子舞。」

    「還有,方才動手打了人的,統統領賞錢去。噢,這裏還有一個,砸了人胳膊的,記着,五百貫,陳家有的是錢,就看你們有沒有膽子拿。」

    陳正泰一揮手,所有人歡呼雀躍的散去。

    這些流民,半輩子都是挨餓受凍中度過,猶如豬狗一般被人驅使,甚至為數不少,本就是世族的奴僕,從他們有記憶起,便已自行區分出什麼人可以招惹,什麼人是自己惹不起的。

    這已成了他們記憶中的一部分,形成了條件反射。

    因而……他們很順從,哪怕是給他一口粥,他們也表現的感恩戴德,哪怕是你讓幹活時,不用鞭子去抽打他們,他們也禁不住對你生出感激,自覺地他們遇到了一個好主人。

    今日……是他們第一次……在巨額的賞賜之下,暴露出了自己狂野的一面。

    絕大多數人,雖然歡天喜地,可是他們卻是知道,自己的噩夢即將到來了,敢對韋家公子動手,這是找死。

    所以他們立即回到了自己的茅屋,面上還帶着難掩的喜色,忙將自己的老父和妻子叫來。很親昵的摸一摸自己孩子的臉蛋,隨即當着家人的面,掏出了許多貫陳家的賞錢。

    顯然,這對於他們這個家庭而言,這輩子顯然都沒見過這麼多的錢的,於是一家人禁不住淚目,這一串串的銅錢,代表的將來的幸福生活,而後,男主人告訴自己的父母妻兒,很快自己就要死了,不是韋家來捉人,就是差役來拘捕。

    於是……家人們又陷入了悲痛之中。

    可是即將要死的人,卻是高興的,他挺着胸,一副慶幸的樣子,雖然很快命不久矣,可自己的一家子,可以快快活活的在二皮溝好好的活下去,用自己這區區性命,去換來這麼一筆巨款,對他們而言,顯然並不是壞事,反而值得慶幸。

    陳正泰這邊已讓人發出了賞錢,而後二話不說:「備馬……」

    「公子這是去哪裏。」陳福一臉擔心,這事兒太大,那韋節義受傷極重,是被他的扈從們抬着走的。

    陳正泰道:「去哪裏,還能去哪裏,蠢貨,當然是立即去京兆府,狀告韋家人欺負我陳正泰,你看,我腿都傷啦。」

    陳福嚇了一跳:「傷了,哪裏,哪裏,公子你別嚇我,呀,你的傷呢。」

    「畜生,是內傷。」陳正泰一臉無語,他懷疑陳福這個狗東西是內奸。

    「噢,噢,內傷……」陳福明白了什麼。

    「還愣着做什麼,去雍州治衙。」

    「哦,哦……」

    「取擔架啊,取擔架啊,笨蛋,我腿傷了,難道不要取擔架,難道還要走着去。」陳正泰氣的飛起一腳,要將陳福踹死。

    陳福下意識的躲開:「明白了,明白了,取擔架。」

    於是,陳正泰就這麼病懨懨的抬着,直接到了京兆府。

    這雍州治衙可不是尋常的地方,別看和其他州的職能差不多,可實際上,因為是在天子腳下,地位很是顯赫。

    此時大家雖都將長安稱之為京兆府,可實際上,這長安在這個時期,真正的名稱為雍州牧管轄。直到開元年間的時候,朝廷才將雍州牧改為了京兆府,設置府衙。

    因而,雍州牧往往都是近親的親王兼領,當然,實際上只是兼職而已,親王這樣的天潢貴胄,怎麼會成日去管理這些瑣事呢。真正負責處置牧治事務的,其實是雍州長史。


    此時的雍州長史是個叫唐儉的人,唐儉這個人可不是平常人,幾年之前,李世民還是秦王的時候,就曾領着雍州牧,也就是說,這雍州牧曾是李世民的一個官職,而這唐儉呢,就已經是雍州長史了,之所以李世民願意將如此重要的天子腳下,交給唐儉治理,實在是因為唐儉這個人不但深受李世民的信任,而且此人爽直豪邁,不循規矩,也就是說,他是一個狠人。

    於是,這位長史今日當值不久,就聽聞了有人來狀告,隨即,便見陳家人抬了一個人來,稟明之後,才知道原來傷者竟是郡公陳正泰。

    唐儉嚇了一跳,昨夜他還見陳正泰活蹦亂跳的給突利可汗跳舞打拍子呢,那畫面,到現在都讓他吃不進早飯,好不容易覺得自己胃舒服了一點,想吃點啥填填肚子,而今又聽到陳正泰來了,於是……又一次覺得自己得繼續餓下去。

    他打起了精神,命人將陳正泰等人請進來,陳正泰躺在擔架上,不做聲。

    唐儉繞着陳正泰轉了三圈,不明所以。

    這個時候,陳家的人便開始哀嚎:「不得了,韋家人仗勢欺人,跑去二皮溝,動手行兇,我家公子現在重傷,幾乎不治。」

    唐儉一聽,臉色繃緊。

    若如此,這可不是小事。

    韋家不是善茬,陳家新近也躥升起來,也不是好惹的。

    他們怎麼打起來了?

    還有這陳正泰重傷不治嗎?不像啊。

    他眯着眼,想要詢問案情。

    可這時,外頭又傳出來了嚎哭的聲音。

    唐儉臉拉下來,覺得厭煩,怎麼今日什麼事都湊到了一起,命人去問,那人回來復命道:「不得了,韋家人抬來了一口棺材,說是韋家公子重傷不治,死了,說是郡公陳正泰打的,特來討還公道。」

    這一個重傷不治的躺在擔架上,另一個更狠,直接重傷不治,躺在了棺材裏,死了,唐儉臉拉下來,這事兒很大啊。

    這時候,躺在擔架上的陳正泰一聽,一下子站了起來,怒氣沖衝到:「胡說,這是污衊,走的時候,他還活蹦亂跳,哪裏死了,唐長史,韋家人欺我們陳家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唐儉不吭聲,陰沉着臉。

    這時,韋家人則抬着一口棺材進來,那韋節義在棺材裏,血肉模糊,韋家人頓時大哭:「請唐長史做主,若是不做主,我等只好去御前哭訴了,這韋節義,好端端的一個讀書人,從不作奸犯科,向來與人為善,今日就這般被打死,冤哪。」

    「好了,你們都住口。」唐儉冷着臉,先看陳正泰:「陳郡公,你不是說你重傷嗎?你這麼站起來了,快躺下去。」

    陳正泰:「……」

    這樣躺下去,好像會有點不好意思的。

    唐儉又去棺材裏查看,這韋節義其實還有一絲氣息,於是怒道:「人未死,就搬進棺材裏做什麼,將他搬出來。」

    韋家人:「……」

    唐儉隨即又道:「爾等將話講清楚,不要在此喧譁,韋家的人傷勢重,你們先說。」

    於是韋家人便開始添油加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着韋節義在二皮溝被陳正泰無端毆打,幾乎致死的經過。

    唐儉一面聽,一面皺眉。

    能成為雍州牧長史的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這是因為……長安城裏實在太複雜了,唐儉隨即看着陳正泰:「陳郡公,你先躺下說話,別到時真有什麼重傷,賴了老夫。」

    「我比較喜歡站着,躺着就不會說了。」陳正泰無語。其實他本來是真打算躺着來鳴冤叫屈的,可誰想到,韋家棋高一着,直接把棺材都抬來了,這也就是陳正泰漸漸成熟穩重了,若換做以前,他得將陳家上上下下上千口人的棺材都抬來,碰瓷誰不會?

    唐儉冷冷看着陳正泰,人都有同情弱者的本能,韋家的公子這樣慘,你陳正泰還有什麼話說。

    「唐長史,敢問,他們自稱他們挨了打,那麼為何,這姓韋的竟是在二皮溝挨打,根本原因,在於此人竟是上了我陳家的地頭滋事啊。」

    唐儉頷首點頭,覺得有理。

    棺材裏,那韋節義要氣暈過去,口裏噴出一口血,撕心裂肺的大呼道:「我……我……噗……」又吐一口血:「我是去追索逃奴。」

    一聽到逃奴二字,唐儉臉色瞬間繃直。

    大唐的律令之中,對於逃奴和包庇逃奴的人懲罰都十分的嚴厲。畢竟……這牽涉到了所有世家大族的根本利益,世家的優勢在於知識、土地和人口,一旦這些利益被觸犯,勢必要群起而攻之。

    「怎麼,陳郡公包庇了逃奴?」

    「正是,我們有人證。」

    唐儉眼角的餘光,瞥了陳正泰一眼,隨即,他就不客氣起來,正色道:「陳郡公,你如何說,我可以暫不傳喚人證,但是你需說個明白,包庇逃奴,乃是重罪。」

    「今歲的時候,關中蝗災,陳家在二皮溝賑濟百姓,這是天下皆知的事,大量的流民湧入二皮溝,偶爾混雜幾個逃奴,也是情有可原。」

    「可律令就是律令。」唐儉臉色很沉,這在唐儉看來,是極嚴重的事,哪怕是眼前這個人,是天子門生,如何得陛下的愛護,他也絕對要依法嚴懲陳正泰不可,因為這涉及到了利益太大了,若是今日二皮溝可以尋找這個理由,明日豈不是人人都可以以這樣的理由包庇逃奴,到了那時,天下可就要大亂了。

    唐儉繼續道:「很快,韋家人只是追索逃奴,進入了二皮溝,這本是合情合理的事,可你將人打到如此面目全非的地步,也幸好這韋公子還有一息尚存,如若不然,你要如何收場?」

    陳正泰隨即道:「唐長史要講道理啊,之所以我收拾他,是因為他在農學館附近騎馬。」

    「騎馬?騎馬又如何?」

    「那農學館附近,有一些莊稼,價值萬金,卻被韋家人糟踐了,這莊稼……便是一百個韋家,也及不上,我當時情急,生怕此人囂張跋扈,繼續踩踏了這莊稼,所以才動了手。」

    那韋家人一聽,頓時怒不可遏,棺材裏的韋節義暴跳如雷,竟是生生從棺材裏爬出來,冒出他面目全非的腦袋,大怒道:「好啊你個陳正泰,你不但打我,竟還如此羞辱我韋家,一百個韋家,還不如你那莊稼,你……你……唐長史,你要為我做主啊,我……我……」

    似乎此刻,他好像喉頭被什麼堵着似的,整個人又躺回了棺材裏。

    韋家人頓時亂作一團,口裏大叫:「不得了,公子要死了。」

    陳正泰一臉同情的看着唐儉,道:「唐長史,你可是自己親眼看到的,他是和唐長史說話時才要氣死,若是他現在死了,那該是唐長史氣死的,怪不得我。」

    唐儉:「……」

    唐儉忙氣咻咻道:「快請大夫來,讓韋家公子不要暴怒,怒則傷肝。」

    說着他看向陳正泰:「陳郡公,你仗着是天子門生,不但將人毆至如此,竟還出口傷人,你莫不是以為,老夫治不了你?我大唐,是講王法的地方,你為了區區一些不值錢的莊稼,就如此殘害韋家子弟,你以為,誰可以保你。」

    陳正泰愣住了:「誰說我這莊稼不值錢,我方才不是說了……」

    「夠了。」唐儉面如死灰,說實話,他本來還是想給陳正泰一些台階的,人打成這樣,判一個毆人致傷,這不算什麼重罪,可陳正泰如此百般的抵賴,而且這抵賴之詞,竟還如此的可笑,這令唐儉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極大的羞辱,今日不治了你陳正泰,那我唐儉還如何執掌雍州,讓人心悅誠服,今日就算是陛下,也保不住你。

    「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老夫見你從前為朝廷立下不少功勞,倒也看重你,給你知錯能改的機會,可你一錯再錯,這是侮辱老夫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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