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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聖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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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孫無忌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他如此緊張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他看來,李祐的謀反對於陛下的刺激很大。

    此事看上去好像是過去了,可實際上……以他對李世民的了解,這一場風波,其實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為了防範這樣的事發生。

    或者說,為了讓李氏江山繼續存續,必須拔除掉一切的隱患,採取一切必要的措施。

    只是……長孫無忌拿捏不准,皇帝到底會採取什麼手段。

    李祐這樣的兒子都可以反,那這天下還有誰可以信任呢?

    李世民心裏便有一根刺了,此刻他心裏肯定誰都提防着呢,指不定什麼時候便開始敲打敲打誰。

    估計馬上就有行動了。

    這也是長孫無忌為之擔心的緣故。

    當夜,手裏拿着一貫欠條的李世民顯然輾轉難眠,他和衣起來,捏着這一貫的欠條,似乎思慮了很久。

    從李祐的謀反,再到太子的種種作為。

    從這書信丟進郵筒的一刻,再到那自行車。

    李世民讓張千去給殿裏加了一個炭盆,夜裏的長安,格外的淒冷。

    張千將炭盆移近了一些,而後躬身上前,擔心地道:「陛下該早一些休息才是。」

    「朕在想一件事,沒有想通。」李世民微眯着眼眸,很是不解地開口說道:「這天下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這和朕當初登基的時候,全然不同了。以往朕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看來……是這忽視了。」

    張千想了想,便小心翼翼地回應道。

    「是有些不同,奴也越發察覺到了。」

    李世民側眸看向張千。

    「這樣的變化,是好還是壞呢?看上去……理應是好的吧。」

    「是的。」張千在心裏斟酌了一番,便說道:「奴以為,至少並不糟糕。」

    李世民頷首:「這是實話。可朕最憂慮的是……為何朝中卻是無動於衷,這些年來,太子深知民間的變化,陳家也知道,唯獨朕的百官們,毫無知覺,以至連朕,也只現在方知。」

    「這……」張千一下子沒詞了。

    李世民也沒在乎張千到底說了什麼,而是自言自語起來。

    「民間變了,官府沒有變,那麼相應的國策也就不會有變化,這形同於用春秋的律令,來統治劉邦的大漢朝,這樣遲早是要衍生出亂子的啊。也幸好朕去了一趟東宮,察覺到了這一點,如若不然,便如晉惠帝一般,困守在宮中,將來出現變故,怕還要說一句何不食肉糜這樣的可笑的話來。」

    張千看出了李世民的謹慎,不由小心地問道。

    「不知陛下可有良策?」

    李世民苦笑着搖頭。

    「朕還是了解不深,能有什麼作為和良策,此事,就讓太子像一頭野馬一樣去亂闖吧,不過……太子性子不拘一格,這是他的身上的好處。可他身上未嘗沒有壞處,就是他性子過於魯莽,似他這樣做買賣可以魯莽,可以大刀闊斧,可以有什麼主意,便用什麼主意。可是治大國,卻不是魯莽就有用的,治大國如烹小鮮。那自行車……你騎過嗎?自行車裏有腳蹬,踩着腳蹬,自行車便會疾跑。可自行車不能只有腳蹬,因為一旦疾跑的過了頭,是要翻進溝里的。因而……這陳家的自行車,還在這腳蹬的基礎上,添加了一個剎車。現在太子就是這個腳蹬的人,那誰來剎這個車呢?」

    張千道:「陛下莫非認為房公或是長孫相公?」

    「他們不成的。」李世民搖搖頭:「他們連民間這些新的東西,都看不清……滿朝的文武,有幾個懂得?他們這個年齡,朕也不指望他們能懂了。就如朕一般,別看人人都說聖明,可是讓朕這個年紀,去學那些新東西,怎麼學的會呢?」

    張千猶豫了很久,一時也想不出人來。

    「何況……這個剎車的人,既要與太子親近,又要深諳這些新東西……」

    張千試探性地說道。

    「陛下是說陳正泰?」

    李世民瞪了張千一眼,冷聲道:「那陳正泰就是鐙踏板的,和李承乾是一丘之貉。」

    「啊……」張千聽到了這個評價,不禁有了些許的安慰,他心裏想着,思來想去,既不是那些宰相,又非皇親,難道……陛下說的是咱?

    哎呀……咱何德何能哪。

    李世民沉吟着:「李承乾和陳正泰會聽誰的話呢?」

    他而後慢悠悠地道:「遂安公主……近來在做什麼?」

    遂安公主……

    張千眼珠子都要掉下來,心裏也不禁小小的失落了一番,然後便跟李世民匯報道:「殿下……她,她成日只是相夫教子。」

    李世民思慮了一會,又開口說道。

    「朕記得,陳家的不少買賣,都是她打理吧,她的性子,也很溫和,是個極穩重的人。這天底下,能制住陳正泰的,就只有她了,制住了陳正泰,就制住了太子,她畢竟和太子乃是兄妹……」

    張千大驚,不由提醒李世民。

    「陛下,這女子……」

    「就因為這是女子的緣故啊。」李世民站了起來,在殿宇之中來回踱步。

    李世民是真的有些恐懼了,二世而亡,這猶如一個魔咒一般,令他對大唐王朝,有着極深的猶豫。

    新出現的東西,更是讓他對於這些新事物,一竅不通,他發現不知民間疾苦的人竟是自己。

    而最可怕的還是人……

    李祐反了,李泰也好不到哪裏去,其他皇子,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只有一個李恪,還算的上是賢明,只是她的生母乃是隋煬帝的女兒楊妃。

    滿朝文武之中,世族對於大唐,已經滋生了不滿的情緒,當然,他們現在還是聽話的,這是因為李世民在世的緣故,可一旦自己不在了,這些人難道會乖乖順從嗎?

    幾個自己所想的輔政大臣里,房玄齡和杜如晦還有李靖等人,年紀比自己還大,朕若是駕崩,他們也早已老邁,威望有餘,可是辦事的能力只怕要不足了。

    長孫無忌倒是還可,只是此人……心思很重,李世民對這個兒時的玩伴太清楚不過了。

    本是寄以厚望的侯君集這些人,現在看來……侯君集此人……也不可信任。

    那麼思來想去,除了栽培一批新的大臣之外,就需要找一個可以讓李世民信得過一些,且行事還穩重,同時,又對李承乾毫無威脅的人。

    剎那之間,李世民想到了遂安公主。

    遂安公主乃是陳正泰的妻子,這是陳氏和李家的橋樑。

    而且遂安公主性子一向穩重,且是個極忠厚的性子。

    最重要的是,她還是自己的女兒。

    這世上……總不會有女子為帝吧。

    她的夫族有着巨大的力量,這也可以使陳氏到時死心塌地的支持李承乾。

    而至於陳家……不必有太多顧慮,就不說陳正泰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且說陳家這些年來,得罪了多少大臣,又得罪了不少世族,那麼陳家篡位,就絕無可能。

    「秀榮的性子,很像她的母親。」李世民認真思考了一番,便悠悠說道:「當初跟着陳正泰,也學了不少東西,如今她雖做了母親,這性情就更穩重了。明日開始……召她入宮來吧,在這三省之外,設一處閣樓,就叫……就叫鸞閣,令遂安公主幫助朕處理一些政務。」


    「陛下,只怕這有些不妥。」張千顯得有些擔心,卻又不好明說,只能旁敲側擊。

    李世民皺眉,一臉不悅地反駁張千。

    「朕說過,不可用春秋的法度,來制漢和魏晉的天下,我大唐,現在就是在用春秋之法,而制天下。這樣的天下能夠長久嗎?這是天下千年才有的變局,若是為君者故步自封,遲早要釀生禍端,大丈夫行事,當斷則斷,朕意已決了,就這樣處置。」

    張千心裏很複雜。

    好端端的在宮裏設一個鸞閣,怎麼感覺,這不是搶三省的權力,倒像是在搶內宮監這些宦官和女官們的權力啊。

    當然,此時他不敢再勸了。

    只是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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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早,李世民令人門下制詔,門下省這邊有點一頭霧水,不知道陛下為什麼突然要求頒發一份奇怪的奏疏,這個鸞閣到底是什麼,大家都不懂。

    只是宮裏連續催促了幾次,門下才不甘心的修了詔書,當日,便頒發去陳家了。

    陳家上下接旨,遂安公主李秀榮一時也是莫名其妙。

    當日,陳正泰和李秀榮聚在了書齋里,魏徵和武珝也在一旁侍奉。

    李秀榮很是不解,微微蹙眉,困惑地說道:「什麼是鸞閣,父皇此舉,到底有什麼深意呢?」

    陳正泰也正想問這句話。

    不過魏徵在朝多年,對於李世民的脾氣,也摸得很準,因而請他來。

    而武珝作為長史,深知陳家的事務,且絕頂聰明,也一併都叫來商量。

    魏徵道:「陛下突然下此詔,一定有他的意圖。」

    「這不是廢話嗎?」陳正泰忍不住吐槽:「不然陛下是吃飽了撐着,現在的問題是……意圖是什麼?」

    魏徵卻顯得很淡定。

    「應該和李祐謀反有關。」

    武珝在旁插嘴道:「也可能和侯君集有關係。」

    「侯君集?」李秀榮眉頭皺得更深了,她覺得侯君集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

    武珝細細給李秀榮分析起來。

    「這些日子,學生關注了朝廷的動向,侯君集一直被陛下委以重任,將來是必定要封侯拜相的,這一點,從陛下提拔他為吏部尚書,早年又讓他將自己的女兒嫁給太子為側妃,便可看出來了。只是這一次,李祐謀反,侯君集巡查的過程中,卻是視而不見,令陛下大為失望,想來……陛下因為如此,而憂心忡忡吧。」

    眾人若有所思地點頭。

    武珝又道:「現在陛下遇到了一個天大的難題,那就是……如何佈置未來的朝局,陛下乃是雄主,這普天之下,誰敢於他爭鋒?而貞觀朝,更是人才濟濟,可是一旦陛下老去,那些文臣武將們也都垂垂老矣了呢?陛下終究還是不放心,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一點陛下當然深諳此理。」

    李秀榮還是無法理解,嘆了一口氣,不由追問道。

    「這與鸞閣也有關係嗎?」

    「有大大的關係。」武珝正色道:「就如侯君集一般,當陛下覺得侯君集可以託付之後,雖然那時太子已經大婚,可陛下已經下旨,令侯君集嫁女。這就說明,陛下終究還是最看重的是親情。若連至親都不可靠,那麼這天下,還有什麼是可靠的呢?陛下想來是因為師母性子溫和,又對工商有頗有了解,且有治家的經驗,所以希望公主殿下,能為他效勞,將來若是太子殿下登基,殿下也可幫襯一二吧。」

    陳正泰聽到此,忍不住哈哈一笑:「找她幫忙,不如找我呢,找我也成哪。」

    「這就不知道陛下的打算了。」武珝搖搖頭:「不過陛下的心思,神鬼莫測,他要做的事,也沒有人可以攔住。」

    李秀榮道:「那我該辭了旨意,只希望在家能相夫教子。」

    魏徵聽到此,忍不住道:「殿下何不試試呢……這是陛下的美意,而且對陳家也有好處。」

    武珝卻是頷首:「是該辭了的。」

    魏徵狐疑地看着武珝,他原以為武珝的性情,會認為巾幗不讓鬚眉,會鼓勵師母這樣做。

    武珝卻慢悠地的道:「辭了,才顯出殿下恭讓之心,反正陛下打定了主意,是絕不會肯師母請辭,所以,師母辭讓一下也好。」

    這書齋里頓時的靜謐了下來。

    遂安公主道:「不然,明日我與夫君入宮一趟再說。」

    她倒是氣定神閒,畢竟從小在宮中長大,如今已身為人婦,有了孩子,因而行事,竟是格外的穩重。

    陳正泰也道:「正是,明日見了再說。」

    其實現在整個長安都已是流言四起了,誰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想的是什麼。

    越是這個時候,三省的宰相們反而不敢去覲見,只能內心猜測着陛下的心思。

    而李世民顯然也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

    直到了次日,陳正泰與李秀榮覲見。

    李世民居然沒有在紫薇殿見二人,而是直接在文樓。

    這裏頭,顯然是有玄機的,也讓陳正泰和李秀榮意識到,武珝的猜測可能是對的。因為紫薇殿乃是皇帝的棲居之所,一般見自家人,往往選擇私人的地方。可文樓卻是李世民日常辦公的場地,是屬於處理政務的地方。

    因而這一次的召見,顯得有些正式。

    李世民端坐在案牘之後,等二人行過了禮,李世民微笑道:「你們來啦,朕就知道,你們要來,坐下說話吧。」

    謝了恩,各自落座。

    李秀榮端莊優雅,落座之後,便朝李世民開口說道:「父皇,兒臣……不知父皇昨日的旨意,到底有什麼深意,因而特來相詢。」

    李世民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單刀直入。

    「朕年紀大了,雖不至老眼昏花,可是有時,許多事也處理的不及時,眾子女之中,秀榮最是恭孝,因而讓你來幫襯幫襯。」

    李秀榮心裏想,十之**,被武珝料中了,她蹙眉道:「只是兒臣一向在家相夫教子,朝中有許多的宰相,就算宰相們無法勝任,兒臣的幾個兄弟,年歲也已漸長……」

    「朕認為你可以,就可以。其他人……不要總聽坊間說這個賢明,那個睿智,都是騙人的。堂堂皇子,誰敢說他們昏聵呢?當初李祐,不知多少人說他忠孝,又不知多少人說他知書達理。由此可見,這些言論,都不足為信。」

    陳正泰在旁插嘴道:「當初說知書達理的,兒臣記得乃是……乃是……」

    李世民瞪他一眼。

    陳正泰立即住口了。

    李世民慢條斯理道:「你怎麼不說了?」

    陳正泰含笑着轉移話題:「兒臣最近又想到了一個買賣。」

    「朕現在要說的不是買賣。」李世民正色道:「此事,朕意已決,朕也知道,秀榮關愛自己的孩子。其實你下嫁進了陳家,朕一直關注着你。」

    「啊……」李秀榮不禁詫異。

    「你的幾個姑母,也都下嫁了出去,可是婚姻之中,卻沒幾個相諧的,不是仗着公主的身份,仗勢欺人,凌辱夫家。要嘛便是與府中的人有私情。個個都令人失望。只有你以公主之尊,下嫁之後,與人為善,一心一意的相夫教子,這是至善的德行,朕見你如此,心裏甚是寬慰。將來朕的女兒們都要嫁人,若人人都如你這般,朕心裏也就放心了。觀音婢這幾年,都在修一部書,叫《婦德》,她這書中所提倡的,恰恰都是秀榮這般的女子,反觀其他人呢,不是妒婦就是……就是……」

    後頭的話,李世民沒有繼續說下去。

    顯然……對於這些皇家的子女們,李世民是有很多怨言的。

    都什麼玩意啊。

    李秀榮萬萬沒想到……連這個宮裏都悄悄的考核了,禁不住俏臉微紅。

    陳正泰則想的是……他ma的我家到底有多少個宮裏的細作,回去一定要統統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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