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順時針(1 / 1)
樹欲靜而風不止,雖然鬼子大尉能斷定八路的人數不會比他多多少,但是並不願意在黑暗裏打夜戰,只想縮在村里,穩穩噹噹等天亮了再說;不料這伙八路還真能折騰,居然有膽子貼上來攻堅,進村不成又臭不要臉地放火,這也太能作了
雖然滿村里烏煙瘴氣火光一片,也不是不能將就到天亮,但是氣的慌,如果人少也就忍了,可皇軍我這是一個中隊,那幾十個偽軍我都懶得算人頭,這要是將就到天亮算什麼事?
鬼子大尉終於來脾氣了,既然你們這些垃圾這麼願意打,那就打別說你兵力貌似和我差不多,就算再多幾倍,照樣修理你們,只怕皇軍一出來,你們反而趁黑躲,到處找不見,這才是不願意陪你們摸黑玩的原因。
鬼子所想正如胡義所說的,這村里又沒埋着財寶,管它燒成什麼樣,夜太黑,既然要出去,那就一波流,來個環村一圈游。幾十個偽軍被留在村里,目的不是為守村子,而是為了拖住那伙混進村子東邊的八路,要讓這些放火的八路做餌,有他們在村里,周圍的八路總不能撇下他們撒腿跑吧,所以鬼子沒有急着對二連下手。
出村的方向選擇了北面,並不是鬼子大尉有什麼深層考慮,只是他覺得既然要出去繞外圍一圈,那就從十二點鐘方位開始,順時針進行,最後結束於十二點鐘方位,也就是北面,這只是出於他的習慣性選擇。
以一個小隊做矛頭在前,鬼子大尉帶中隊部混合一個小隊壓在右後翼,第三個小隊佈置在左後翼,因為夜黑,並不拉開間距,呈一個較緊密的大三角隊形,不聲不響地沒入北方的黑暗。
沒有阻擊沒有騷擾,出來之前北面還有過動靜,現在卻沒人了,鬼子大尉站在樹林中的黑暗中,心裏有點納悶,連抵抗的意志都沒有嗎?跑這麼快?不管那麼多,陣型右轉,向東迂迴,搜索前進。
一段時間後,鬼子大尉站在了村子東邊的樹林裏,一路沒有阻擊沒有騷擾,出來之前東面也有過動靜,現在也沒人,什麼情況這是?這就是不願意出來跟八路打夜戰的原因,純粹是溜腿兒,白折騰,八路都是屬耗子的,找着太費勁。
鬼子大尉走到樹林邊緣,按着一個鬼子的引導,來到了一個壕溝盡頭,看了看黑黝黝的溝,又抬頭看了看田野對面的火光,村里仍在零星地戰鬥。看來要做兩手準備了,萬一轉悠到最後,一個八路都找不見,讓村里這些也跑了怎麼辦?盤恆再三,鬼子大尉命令在這裏留下一個小隊,任務是準備順着這條溝,到村裏的八路身後,與偽軍兩面夾擊吃了他。自己帶兩個小隊,繼續向南迂迴,摸黑搜索。
留下的這一小隊鬼子毫不含糊,當即在壕溝左右兩邊各安排一挺歪把子,隔着開闊地瞄向村里,第三挺機槍跟着小隊主力下壕溝,隨隊前進,借着壕溝向村里隱蔽接近。
壕溝另一端盡頭上,蹲着一個二連戰士,他是高一刀放在身後的唯一一個眼。
黑暗裏傳來響動,一開始以為是九班的人過來了,可是越聽越不對,這動靜太多了吧?這是多少個人?
「吹燈」
戰士在黑暗裏喊出了約定的暗語,但是沒有回應,於是他嘩啦一聲拉動了槍栓:「回話」
壕溝里忽然靜了,顯然是來人停了。戰士猛然覺得不對勁,對着黑暗裏就是一槍。然後…他挨了一槍又一槍。
高一刀沒有帶二連撤出村子,他知道鬼子肯定出村了,卻猜不出是往西撤走還是要出來戰鬥,所以他在等,如果鬼子是向西撤走,那他打算領二連直接向偽軍發動進攻,打不過鬼子打他們沒問題,要出口惡氣;如果鬼子是要出來打,那就必然和一連或者三連交火,那時二連再跑不遲。
萬萬沒想到,鬼子能鬼使神差般出現在身後的開闊地里,九班曾經呆着的位置,現在是兩挺歪把子在囂張地往村里射擊,開闊地里的那條壕溝,此刻變成了鬼子們的戰壕。一三連分別在南北,居然沒有一絲徵兆?他娘的是何道理
胡義心裏十分吃驚,本來他還在等着看情況,不料忽聽北側不遠出現異響,黑暗中仿佛有大隊人馬接近,以為是三連,又覺得可疑,於脆當場摸黑爬上了樹。不久後,九班腳下經過了一片黑乎乎的鋼盔之河。三連怎麼了?就算是要跑也該放幾槍給大家提個醒吧?
九班的幾個人眼睜睜看着大片的鬼子向南消失,一部分鬼子鑽了壕溝,樹下的不遠處,只剩下間隔十幾米的兩挺機槍在那邊噴吐火舌,田野中槍聲亂成一片。
在喧囂的槍聲中,一個黑影悄悄下了樹,隨後是第二個第三個……最後從上面輕輕接下來個小的。
這種情況,九班想跑很容易,胡義卻無法下這個決定,因為二連懸了,高一刀這個狂妄的貨覆滅在即,現在的九班,有可能是二連的最後機會,沒法走。
當着大家的面,胡義抬起手裏的駁殼槍比劃兩下,然後將槍輕輕揣起來,摘下了背後的三八大蓋。
馬良和劉堅強會意,也跟着輕輕把駁殼槍收起來,各自摘下步槍。到處是三八大蓋和歪把子機槍的動靜,駁殼槍一響就壞事。
胡義指了指小丫頭,然後輕輕拍了拍羅富貴的肩膀。抱着捷克式的羅富貴,在黑暗中重重點了一下頭。
接着抽出刺刀,輕輕掛上槍口,做這個動作,就是告訴馬良和劉堅強,能用刺刀的話就不開槍。於是,馬良和劉堅強默默效仿。
抬手指向一挺正在射擊的歪把子火舌位置,朝馬良和劉堅強一揮手。他倆貓下腰,輕輕邁出步子,極其謹慎小心地開始向目標接近。
最後,胡義用手指節敲了敲吳石頭的帽檐,轉身走向另一挺歪把子。黑暗中的吳石頭歪了歪腦袋,然後抽出背後的工兵鍬垂拎在手,跟在胡義身後就走。
馬良和劉堅強兩個十分謹慎小心,生怕弄出動靜壞了事,恨不能化身狸貓。胡義和吳石頭卻沒有那麼嚴謹,胡義在前頭走得不緊不慢,四平八穩,吳石頭在後面亦步亦趨,班長咋樣我咋樣,別的不管。
不是因為狂傲,而是感覺泰然,這種環境過去就習慣了,根本無法讓一顆死過無數次的心感到緊張,漆黑一片,槍聲一片,距離不遠,小心摔倒就行了。
刺刀低垂擺在身前,免得它掛到枝杈,槍身微涼,十分貼手。連射火舌映照下,三個黑乎乎鋼盔輪廓很顯眼,已經不到幾米遠,一個是機槍手,旁邊一個是副射手,第三個蹲在最後邊,也許是彈藥手,或者觀察員,管他是於什麼的呢。
機槍手正在忙着,那就把他放到最後,胡義居然挨着蹲在後面的彈藥手身邊走過去,直接選擇忽視他。這個彈藥手有點懵,黑咕隆咚搞不懂這人是哪冒出來的,鋼盔好像都沒戴呢,發現這傢伙突然朝前面忙碌的副射手背後高高擎起了刺刀,他終於吃驚咧開嘴,同時試圖拉開手中的步槍槍栓。
呼——沉重的破風聲由腦後傳來。
嚓——鐵器重重划過脖頸的聲音。
噗通——彈藥手歪着腦袋栽倒,大半個脖子生生被一把工兵鍬給砍開。
噗——刺刀狠狠入背,於此同時胡義覺得自己的後背上被什麼液體給噴灑了一片,連脖子後都是,正在熱乎乎地順着自己的脊樑往下流淌。
猛發力抽出刺刀,近在咫尺的機槍手剛撒開了手中的歪把子,梗着腦袋被這一幕驚呆。
嘭——抬起一腳狠狠踹在那張看不清的臉上,正欲發出的喊叫被胡義的鞋底給硬踹了回去,咣啷一聲鋼盔觸地。
正在滴血的刺刀第二次被高高提起,瞬落,漆黑一片。
馬良緊緊地攥着槍身,感覺手指手腕都不爭氣地發酸,仿佛無力,盡力屏住呼吸,卻連牙齦也開始發酸。內心中一遍遍地對自己念叨:這和開槍殺人一樣,不能慌,不能慌。
前面機槍的火舌在猛閃,那是三個鬼子,挨着正在射擊的機槍手,左邊一個,右邊也有一個,全都趴在土坎上,後背朝天。
突然感覺肩膀被碰了一下,黑暗中的馬良不由渾身一激靈,一扭頭才發現,是劉堅強正在一遍遍地對他比劃,示意他一邊一個,最後對付中間的機槍手。
五米,兩米……這麼近居然還沒被發現,舉起刺刀,這傢伙恰在此時翻身回頭了
噗——那是流鼻涕將刺刀送進了他的目標後背。
不能再猶豫,一咬牙紮下刺刀,感覺到了刺刀入肉,好像……不深已經翻過身的鬼子雙手已經死死攥住了槍口下的刺刀,刀尖入腹幾寸,不能再進,馬良懵了……
劉堅強剛剛拔出刺刀,就被爬起來的鬼子機槍手一頭撞翻,摟倒在地,劉堅強本能地撒開步槍,一手全力扼向鬼子咽喉,另一隻手狠抓向對方的眼,可手指沒有觸到鬼子的眼睛,卻摳在鼻子上,於是將食指惡狠狠地直接扣進去,然後拼力撕開。
「啊——」悲慘的嚎叫聲揚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