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升堂(1 / 1)
馬良飛奔在月下,丫頭這事於得有點大,為了小丫頭着想,馬良覺得有必要幫她做點什麼,健步如飛,跑得迅疾,七轉八跳,炊事班大院出現在眼前,顧不得再去繞大門,甩開長腿,借着衝力直接猛竄起來蹬着院牆翻上牆頭,閃身飄入院子,落地直接一個前滾翻後輕靈起身,沖勢不停直奔廂房。
牛大叔只穿上褲子便跳下了床,匆匆提了鞋,抓起上衣大步往屋外走,邊穿邊問身後的馬良:「現在在哪?」
「估計是在團部了。」
「個不省心的臭丫頭片子……嗨呀……她……你們幾個不長進的怎麼能由着她胡鬧?攔不住個孩子嗎?嗯?你們那歲數都長狗身上去了?你等這事完了看我饒不饒你們你們幾個玩意等着……」牛大叔大步匆匆,同時朝身後的馬良發着火。
馬良跟在後頭沒敢應聲,心說這團里有幾個能攔住她的?有火你捨不得朝她身上發,反倒轉移我們身上了,不帶這樣的吧。
團部正屋早亮了燈,馬良進院後就溜到了屋門邊上,挨着門口的警衛員,跟他一起從門邊探頭朝里偷看。
牛大叔風風火火進了屋門,見團長黑着臉,倒背着手,正在桌子邊來迴轉悠;政委坐在桌後,兩手手指交叉在一起搭在桌面上,表情倒是平靜。屋裏側面挨着站了郝平和楊得志,桌子前不遠處背對門口站着仨人,左邊吳石頭,右邊李響,中間不是小丫頭還能是誰。此刻,郝平和楊得志剛剛將情況對團長和政委交代完。
幾步繞過站在桌前的三個貨,到他們身前朝小丫頭看,那小衣服小褲子上不是沙土就是灰塵,髒了一個透,衣袖胸前膝蓋等處還粘着幾個壓碎的黏糊糊死蟲子,脖子上圍掛着黑色面巾,小臉上也灰了好幾片,垂頭喪氣耷拉着兩個小辮子低頭看地不吭聲。
看得牛大叔心裏這個不落忍,當場開口朝團長說:「這個事我有責任這是我的責任這是讓我給慣的,慣壞了……主要責任必須我扛。」
然後當着團長面前,牛大叔一邊誇張地挽袖子,一邊面朝小丫頭厲色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個臭丫頭片子,你想反天了是吧,仗着你爹娘犧牲的壯烈,仗着年紀小不懂事就敢明火執仗了是吧?今天要是不打你,我就對不起你爹娘,熊孩子看我不打斷你個腿……」話畢作勢欲過去動手。
滿屋子人誰能聽不出來,這說的……是責備麼?打?他捨得麼?團長心知肚明牛大叔是在裝腔作勢,也不得不一把攥住了牛大叔的手腕,攔下他的動作,誰讓他故意站得這麼近呢。
「老牛,你看你急什麼,給我住手」
「團長你別攔着……這熊孩子再不打就反天了。」
這倆人一個強調要孩子,,作勢欲打;一個又攔又勸,就是不提『正確對待戰士的方式,。
此時,門口又匆匆走進來一位:「報告,這件事我應該付全部責任。」
正在支黃瓜架的團長和牛大叔聞言停住動作去看,來人是蘇青。
蘇青被操場上的動靜吵醒後,出門後只見到了幾個準備返回宿舍的三連兵,當場問清了情況,立即想明白了整件事情,小丫頭為了贏得賭約不擇手段了。事情鬧到這一步,不站出來不行,倒不是蘇青擔心小丫頭說出什麼,憑她那小脾氣肯定啥也不說,關鍵是這事不能讓她個孩子扛,責任本來就在自己,沒猶豫,直接奔着團部來,不想說也得替她說清楚。
蘇青進門這一句話,讓所有人都以為她的來意和牛大叔是相同的,這不快變成求情自首大會了麼。丁得一這時從桌子後站起來了,沒等蘇青說第二句話,朝她擺了擺手:「雖然你是九班輔導員,也不用急着作檢討。」接着又對團長那邊說:「老牛,你也別上火了,這件事啊,我和老陸處理得來。」最後看向旁邊的郝平和楊得志問:「那個……你們兩個還有什麼要補充的沒有?」
郝平沒多想,張嘴還想說點啥:「我們三連……」
楊得志可聽得出來,這是政委準備下逐客令了,趕緊把身邊的郝平往後扯了一把,開口打斷他說:「情況都說完了,沒有補充了。」
丁得一點點頭:「那就行了。這半夜三更的,都別在這耗着了,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我和老陸能處理,該誰的責任就是誰的責任,搶也沒用,都回去休息。」
陸團長立即附和:「對對,政委的話沒錯。你們可別跟這攙和了,趕緊都回去,這是命令」
「老丁,你是政委,你來吧。」
丁得一朝陸團長笑了笑:「這個事……事實清楚證據確鑿,你是團長,你定吧。」然後徑自到桌子後去坐了,順手挑了挑桌上的油燈燈芯,使廳里又亮了一點。
陸團長這句話並不是簡單的客氣,而是希望知道政委丁得一對此事的態度。丁得一的回答也不是簡單的客氣,如果這件事由政委處理,那就得一碗水端平,公事公辦,對小丫頭是極不利的;如果是團長處理,那就可以完全憑陸團長自己喜歡,愛怎麼辦怎麼辦,區別大了;就算處理結果不像話,那也是團長處理的,戰士們說不出什麼來,丁得一最多也就落個監督不利的說法。
陸團長背着手晃了兩步,心說這也就是你小丫頭吧,連政委都放水。來到吳石頭面前,上下看了看,一時記不起他叫啥名,倒是知道團里都管叫他傻子,於是問:「叫什麼?」
吳石頭目不斜視,呆立不答。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怎麼不說話?」
吳石頭目不斜視,呆立不答。
「說話。這是命令」
吳石頭目不斜視,呆立不答。
「哎呀頭一回啊我這團長說話不如放屁呢。呵呵,真行。看來……你是傻到不會說話吧?」
「俺會。」
「那就給我說。」
「你們想害丫頭,俺啥都不說。」
「哎呀你這傻玩意,知不知道我這團長官多大?嗯?」
吳石頭目不斜視,呆立不答。
「不說話我可要開除你了。知道開除你是啥意思麼?就是以後都不讓你在這吃飯了。」
吳石頭目不斜視,呆立不答。
陸團長十分無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你可真是個團伙好成員回去吧。」
吳石頭目不斜視,呆立不答。
「我說讓你回九班去還不趕緊滾蛋?現在就滾回去」
吳石頭默默轉身,走出屋門。
撲哧一聲,桌子後的丁得一到底沒忍住笑。
倒背雙手的陸團長晃悠到了小丫頭跟前,斜眼看了看那倆耷拉着的小辮子,掠過了她,來到另一邊鼻青臉腫的李響面前。
他是跟着陸團長一塊回來獨立團的,醫院裏發生的事情陸團長都知道,對李響的基本情況也都了解。為此陸團長動了心思,想在獨立團也搞個小廠,讓這個李響帶起來,獨立團豈不從此飛黃騰達?可惜,一路的口水沒得到一絲鬆動,想想師里的人對他費了那麼多勁兒,也沒留住他,只好斷了這個念頭,由他自己去了九班。
「李響,讓我說你什麼好?嗯?你不是說你於不了危險的活兒麼?今兒晚上這是哪來神勇,嗯?你瞅瞅你這德行,這不都成了戰鬥英雄了麼?我就看不懂了,你到底想什麼呢?」
「那……不一樣……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要不……從明天起,你先到供給處去適應適應怎麼樣?可以先試試看嘛,是不是?」
「團長,你開除我吧…這次我犯了嚴重錯誤…我可能不適合當兵……我……」
「得得得……當我沒說。」在路上勸他的時候就是這樣,一說到這些他就要退伍,說話還總是支支吾吾停停頓頓,又不像結巴,周醫生說這種表現是後遺症,讓陸團長無奈死,停了停重新道:「我問你,是不是被脅迫的?你放心,我這個團長替你做主,儘管說。」
「沒,沒有。是我自願的。」
「自願的?從這件事裏我看不見你能得到一分好處?最倒霉的就是你找挨打,白挨抓,你憑什麼自願?嗯?」
「我……」一直垂着頭的李響說不出理由來了,憋了半天,突然道:「我是為了退伍……對……開除也行……所以我主動……」
「停吧。你可別說了,我這頭疼」陸團長真頭疼了,三句話說完又繞回來了,這可真是沒完沒了,這個破罐子破摔的勁兒還真是天下無敵,瞪眼拿他沒招:「你也回去吧,過一陣咱們再談談。」
李響這回抬起了頭:「團長,那……我……」
「走吧,沒你事了。」
李響轉身,走出屋門。
這回,除了團長和政委,屋裏只剩下個耷拉小辮一直低頭沒動靜的小丫頭了。
陸團長沒再到她面前去,拎着個大茶缸子給自己倒上半缸子水,到桌邊上坐下了,慢悠悠喝了幾口潤了潤嗓子,才轉頭看向那倆小辮子:「哎呀,這回……總算輪到你個小毛賊了抬起頭來,讓本官看看你是何許人也。」
小紅纓微微抬起點角度,一雙大眼無奈地朝正在得意洋洋的團長翻了兩翻,頭一歪,又去看地面了。
「呦,這不是自稱能夠呼風喚雨的紅纓女俠麼?怎麼也會淪落到如此地步?嗯?怎麼不說話?」
「成者為王敗者寇,有什麼好說的。」
「嗬——你還有理了?居然還會說句詞兒了?可你這事就算是成了……你也還是個寇吧?啊?瞅你這架勢,你還不服氣是怎麼着?」
「我不甘心」小丫頭仍然垂着頭,歪看着地。
「什麼?」陸團長眼睛有點大,以為聽錯了。
「只差一點,我就贏了。」
小丫頭是因賭約失敗在喪氣,陸團長理解為她因計劃失敗而不甘心,於是道:「你有什麼不甘心的?只差一點?我告訴你你差大了」
這話小丫頭有點聽不明白,抬起頭來,眨巴着大眼等答案。
陸團長繼續道:「隱秘行動,難道你不事先考慮對方暗哨?嗯?事先的偵查工作你做細了麼?」
小丫頭皺了皺眉,不滿地回答:「這還用你說嗎?事先我當然都仔細看好了。那幾個暗哨本來是沒有的,是他們送傻子回去後才變成暗哨埋伏,我有什麼辦法?」
陸團長也皺了皺眉,手指尖輕敲着桌面說:「你還有理了?策划行動,難道你不把意外情況考慮進去?你的暗哨呢?預備隊呢?協調方案呢?你安排了麼?如果當時你在外面加一個眼,那三連那幾個暗哨不也能在你掌控中麼?還不服氣……你明明就是敗在你自己手裏,有什麼不服的?怪得着誰?」
「我……我那不是為了少牽連些人嗎?」
「屁話兩個都牽連了,再多一個兩個又有啥分別?讓計劃更周密,成功率更高,才是對你手下人的真正保護你懂不懂?」
小丫頭傻眼了,呆呆眨巴着兩隻漂亮大眼,看着團長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說不出話來,心裏的那份不甘瞬間化為烏有。
丁得一聽得滿腦袋黑線,再不提醒的話,這事就不對勁了,趕緊咳嗽兩聲:「咳咳——老陸啊,那個我看……是不是抓點緊,雞快叫了。」
「嗯?呃……對對。」陸團長終於醒悟過來,趕緊正色道:「個臭丫頭片子,知不知道你錯哪啦?」
……
第二百一十一章 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