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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夜半歌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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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水鋪以南,河岸附近,一塊乾燥的小高地。

    一個軍人背着步槍靜靜佇立在黑暗裏,似乎抬起了手。

    咔嗒——清脆微弱的金屬聲,懷表表殼輕快地跳起來,但是,什麼都看不見,因為沒有光,他卻仍然習慣性地看了看,然後重新把懷表收起來。現在也許是一點了吧,要麼就是一點半,他心裏這樣想。

    不遠處有鍬鎬聲在響,聽那聲音既有挖掘也有填埋,那是九排的戰士們在埋那些箱子,繼續帶着是累贅,下一步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就近先埋了再說。

    有奔跑的腳步聲傳來,「誰?」那是哨兵在問,「眼。」他是安排在綠水鋪村口的暗哨,跑回來了,他回來說明有事。

    「怎麼了?」胡義還沒看清過來的人影,已經開始問。

    「綠水鋪來了一隊偽軍,往山口去了。」

    不用猜,這是援兵到了:「從哪個方向過來的?多少?」

    「東南邊,影影綽綽……估摸着一百多。」

    「箱子快埋完了,你不用回去了,休息會準備出發。」

    「是。」

    不久後,鍬鎬聲消失,馬良的聲音傳來:「哥,完事了。」

    「收拾收拾出發。」胡義朝馬良那邊命令。

    黑暗中的羅富貴問:「胡老大,能不能稍微歇會,我這腰酸呢。」

    「不能。」

    「現在咱們去哪?」馬良又問。

    「河口營。」

    「啊?」

    「抓緊時間,現在就走!三班前,二班後。」

    卸下了負擔的九排戰士們開始銜着小跑起來,漸漸排成了一溜,直奔東南方向跑進漆黑。隊伍中有個人嘀咕道:「不帶這樣的!老子剛喘口氣你又來?」

    隨後是小紅纓的回答:「狐狸讓我找你,廢什麼話!你蹲下點啊,要不我怎麼往上爬?」

    「姥姥的……」

    胡義最後往山口方向看了看,然後拽了拽肩頭的步槍背帶,轉身融入黑暗中的隊伍。

    河口營有偽軍三個連,打落葉村,一個連增援,現在綠水鋪又到了一個連,理論上河口營里還有一個連,但胡義不這麼想。距離堎頭村的戰鬥到現在並沒有楸久,偽軍當時損失不小,它可能補充這麼快麼?就算補了,它來得及訓練麼?眼下九排既然回不去了,閒着也是閒着,不管怎樣,去看看就知道了。

    ……

    雖然偽軍是鬼子的爪牙助臂,但是偽軍的軍費開支和各種補給鬼子是不管的,千萬不要以為他們是鬼子養的,鬼子拼命往他們國內搜刮還不及,哪會這麼高尚善良,偽軍的一切都是來自偽政府支持。說白了,他們還是中國人自己供養着的,吃着百姓交的糧,花着百姓集的餉,屠殺着抗爭的國人,反而討着鬼子的好。這個邏輯很諷刺,看似無法成立,偏偏就是這樣。更不可思議的是,居然有人還為其美名曰:曲線救國,忍辱待機。

    河口營,不是村莊,只是個偽軍兵站。有操場一片,有平房幾排,鐵絲網是捨不得用的,所以四周用尖木樁豎成木牆,四角立了四座簡易木台瞭望,一側臨河,另一側是大門,說是大門,其實只是個木牆斷開的一塊寬闊缺口,其間橫放了拒馬,站倆衛兵是為門,如此簡單。畢竟這附近方圓都是皇軍主場,哪個敢來?活膩了嗎?

    大門口一邊點着個火把,燃燒得滋滋啦啦響,拒馬後,兩個偽軍背着槍閒散地來回晃。借着那盞火把的延伸光線,灌木後的胡義終於勉強看清了錶盤上的時間,凌晨兩點半,判斷增援出去的偽軍要返回該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於是悄悄向後縮進黑暗中。

    黑暗裏繞了營地外圍偵查一圈的馬良悄悄來到胡義身後,低聲報告:「四角四個瞭望哨,加上大門口這倆,是六個。期間我聽到木牆裏邊好像還有兩隊人繞牆巡邏,估計那是一個班分了兩波,總數十個左右。外面能了解的情況只有這麼多。」

    旁邊的劉堅強聽完了馬良說的情況,插言道:「木牆不算高,攀得過去,瞭望哨是固定的,這麼黑的天,兩哨之間的空檔夠大了,不出大動靜就沒事。」說到這裏忽然問馬良:「牆裏邊的巡邏隊是一直在轉麼?」

    ?沒等馬良回答,胡義先替他說了:「是一直在轉,馬良出去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盯着大門口,看到他們數次經過了大門,打了火把。牆不低,上頭有尖刺,動作還要輕,兩個巡邏隊的間隙有點短。」

    「排長,已經知道的這才十幾個,又不是鬼子,要不咱們就來明的,直接從大門打進去。」這次說話的是石成。

    胡義沒說話,石成的話雖然沒什麼技術含量,但是簡單直接,唯一的問題就是不知道營地裏面到底還有多少敵人,這有可能導致意外傷亡。雖然有信心推進去,但是胡義還是想避免手下人傷亡,如果能先從裏面悄悄摸一下最穩妥。

    看到胡義在沉默,馬良劉堅強和石成知道排長很快要給出部署了,他即將定奪。

    此時,一向沒什麼興趣參與這些事的羅富貴忽然說話了:「不就是裏邊那幾個巡邏的麼,我有辦法讓他們不巡邏,到時候指不定裏邊還有多少人也得一塊跟着出來露臉呢!」

    當場的幾個人目光全轉向了那隻沒皮沒臉的熊,馬良脫口道:「不吹你能死啊!能不能說點有用的?」

    胡義淡淡道:「說。」語氣卻已經告訴羅富貴,如果你是扯淡我現在就踢死你!

    ……

    靜悄悄,黑漆漆,河口營大門外的夜幕里忽然隱約響起了清脆稚嫩的女童聲。

    「苦命的小丫丫,三歲沒了家。哭到秋天落葉黃,哭到春天開紅花,冬天落雪補花鞋,夏天迎風小辮扎。從白走到黑,從南走到北,一步一步量天涯,一年一年到長大……」

    大門口的一個偽軍忽然愣住,豎着耳朵仔細望遠處聽了聽,突然問另一個:「你聽見了麼?」

    另一個大概耳朵不太靈光,愣愣反問:「聽見什麼?」

    「有個小孩唱童謠,你聽啊!你仔細聽聽,就在前邊!」


    另一個偽軍努力豎起耳朵,果然,隱隱約約,悠悠揚揚,好像是一個小女孩在訴衷腸。不禁道:「哎呀,還真是。這誰家熊孩子?」

    對面的偽軍當場滿頭黑線:「我說你……你是真沒明白啊?」

    「明白啥?」那位真沒明白,這麼回了一句,然後愣頭愣腦朝大門前方的黑暗中喊:「喂!熊孩子,半夜三更你胡叨咕啥?啊?知不知道這什麼地方?快點滾蛋!」

    對面的偽軍差點暈倒,驚慌道:「你你,你作死啊?」

    這時,漆黑夜幕中忽然傳出女孩的聲音回答:「好人,我迷路了。」隔了一會,又開始重複着唱那首童謠:「苦命的小丫丫,三歲沒了家……」

    「唉呀媽呀!」差點暈倒那個偽軍連滾帶爬開始往營里跑。

    另一個偽軍站在原地琢磨了一會,臉色突然唰地變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起不來,哆哆嗦嗦想要摘下肩後的槍,連扯帶拉終於摘下了背帶,突然感覺槍怎麼也不對勁兒了,低頭一看,手中是水壺,兩眼一直,感覺頭皮狠狠一麻,當場暈倒在拒馬後,他根本不知道他跌倒時槍已經掉落在身後。

    「鬼!有鬼,大門外有鬼!」跑進營里那偽軍狼狽地召喚着。

    兩個五人巡邏隊全跑大門口去看情況,沒一會,又有幾個偽軍一邊繫着腰帶,也愣頭愣腦出現在大門邊,他們幾個是炊事兵勤務兵等等,也被吵醒了,居然有鬼?什麼情況?

    最後一個軍官也到了場,扣子都沒系好,打着哈欠臉色不愉,看不出是連長排長,一邊往大門口走一邊喝道:「他娘的都嚷嚷個屁!啊,你們幹什麼呢?哎,你們幾個不是瞭望哨嗎?還不滾回哨位去!」

    別說那兩個巡邏隊,連四個角樓上的哨兵都跑下來了,其中一個還摔傷了腿,因為他在哨位上也聽見了,驚慌中掉下了木台。

    「我不去!今晚這班愛誰站誰站,我是不站了,太他娘的瘮的慌了,那聲音我在哨上聽得真真的……」

    「少給老子扯淡,信不信老子……」?/p>

    「排長,不信你去聽聽啊,你當是假的嗎?」

    二十多個偽軍亂糟糟地擠在大門兩邊,火把光線照耀着那些驚恐的臉,一個個大眼瞪小眼地往黑暗裏豎耳朵,拒馬後面暈倒那位依然暈倒着,眾人驚慌忙着聽,根本沒功夫去叫醒他。

    不一會,大門邊探頭縮腦的一眾偽軍齊刷刷地同時吸了一口氣,果然!當真!耳聽為實!荒郊野嶺半夜三更,一個小女孩唱童謠,這是個啥?誰能給解釋解釋這是個啥?

    「那個……什麼,你們幾個,給我過去看看。」偽軍排長的臉也聽白了,扶着大門邊,禁不住後退一步,試圖讓身邊的偽軍到黑暗中了解情況。

    可惜,誰都不說話,誰都不動。這絕對是個鬼,有槍也沒用啊,誰去誰是傻子!

    ……

    最後一個人影也爬進了木牆,營地內出現了三組人影,分成三路,貓着腰悄悄撲向那些平房,一班居中穿過操場,二班溜着左牆根,三班在右。一間一間貼窗過,居然都空着,沒用多久三個班就碰了頭。

    這次的組長胡義任命了馬良,因為內部開花這種事更多需要的是巧,而不是拙。

    「我這邊看過來沒人。」石成低聲告訴馬良。

    「有間屋子有鼾聲,可能是一兩個,我留下了兩個人堵門,按你說的沒動手。」劉堅強接着說話,但是語氣十分不爽。

    馬良的眉毛在黑暗中跳了跳,居然真被班長料中了,空營!丫頭這童謠唱得夠銷魂,總共那麼二十來個偽軍全給唱到一塊去了,看來蘇幹事說的也沒錯,有時候是該破除迷信,但不包括敵人。

    抬手指向大門口,馬良得意地命令道:「左中右位置不變,扇形接近,沒我命令不許開火。」

    端着步槍趴在黑暗中的胡義靜靜看着營地大門口,終於把槍放下了,二十多個偽軍都湊一堆了不說,連出來的勇氣都沒有。鬧出這麼大動靜,也只出現了這些人,看來這河口營也就剩下這些人了。有偽軍自己的火把照着,如果現在讓身邊的羅富貴來一梭子的話,直接能撂倒一半,不過考慮到馬良好不容易當了一回指揮,九班還是協同吧。

    大門裏的黑暗中忽然響起馬良的大喊:「你們被包圍了!全體蹲下!我們是八路!」

    「嘿嘿嘿……」羅富貴笑了:「胡老大,怎麼樣?」

    胡義看着那些呆若木雞的偽軍,拎着步槍從黑暗裏站了起來:「不錯,丫頭唱得好!」

    「啥?」那頭熊翻了白眼:「這功勞你也往她身上貼啊?這主意可是我……」

    小丫頭清了清小嗓子,繞出樹後:「咳咳,這是貼嗎?明明就是我唱的好!」

    「姥姥的,不帶你倆這樣的!」羅富貴無奈地提起了機槍,也跟着爬起來,李響、吳石頭和徐小隨後也走出灌木叢。

    ……

    無論如何也不敢想像八路能來河口營,況且封鎖線幾乎已經全部完成,況且這是佔領區。一槍都沒響,河口營被九排佔領了。

    胡義來到一間屋外,看了看門旁和窗後監視着的兩個二班戰士,回頭問身後的偽軍排長:「裏面是什麼人?」

    「是教官,啊不是那個,是鬼子,是鬼子。」

    屋裏的鼾聲還在響,完全沒受屋外聲音的影響。門開了,偽軍排長先進去,把燈點了,胡義才出現在門口。

    牆上掛着一面顯眼的武運長久,辦公桌上杯盤狼藉,屋裏酒氣熏天,一個鬼子衣衫不整歪倒在床上,鼾聲如雷。

    「流鼻涕。」

    「有。」

    「把他弄出去。」

    劉堅強帶着兩個戰士進屋,倒拖着鬼子的兩條腿就往外走,咕咚一聲響,鬼子的腦袋滑下床摔在地上,終於迷迷糊糊有了點意識,含混不清地哇啦了幾聲,被拖出了門。

    偽軍排長貼靠在一側牆邊站好,偷偷看了一眼八路長官的臉色,發現他並沒有注意自己,於是趕緊抬起衣袖擦了擦頭上的汗,大氣不敢喘。

    燈光中,寬眉細眼平靜淡然,晃悠了幾步到窗前,推開,然後慢慢踱步轉身走到辦公桌後,大馬金刀坐下來,摸出懷表。

    咔嗒——凌晨三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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