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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火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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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靜站在黑暗裏,只能看清面前?擊孔的方形輪廓,方框裏就是東方夜幕,黑漆漆的。外面是暗黑,身邊是濃黑,兩種黑暗的對比讓面前的射擊孔看起來像是近在咫尺的一方髒帕,而不像遠方。

    西邊的槍聲不時在響,位置漸遠,偽軍果然是在拖,九班不得不停在這裏擋,擋不住也得擋。但這次心裏不覺得那麼空虛,不像以往的阻擊那樣心裏麻木,因為背後有一對小辮正在努力回家,她明亮的眼睛就是星空,是未來。死後,希望能化作她的眼,看她所看,又怕玷污了那雙清澈。

    沒有理想,沒有信仰,卻第一次有了寄託。

    羅富貴扯住爬上來的肩膀,將吳石頭拽上了炮樓,然後收上繩子扔在牆後,忽然問一直往東觀察的李響:「你怕不怕?」

    猶豫了一下,李響低聲回答:「其實我……已經死了。」

    「姥姥的,這個倒霉的九班,全是沒心沒肺的,除了老子就沒個正常人!」羅富貴下了樓梯:「胡老大,咱得擋多長時間?」

    靜靜站在射擊孔邊的胡義淡然答:「兩個半小時。」

    「這……這不可能,這麼長時間夠咱幾個死好幾遍了。」

    「你想說什麼?」

    羅富貴朝胡義晃近兩步:「那個……我是這樣想……咱們守着看,一旦苗頭不好立即撤。」

    「往哪撤?」

    「往西,跟石成他們匯合。」

    「然後呢?」

    「然後……然後再說。」

    黑暗中的胡義笑了笑,語氣平靜地說:「騾子,這回我就不踢你了。不過……我允許你自己按你說的這麼辦,你認為什麼時候該撤,你可以撤。」

    羅富貴以為聽錯了,楞在黑暗裏說不出話來。

    這時樓上突然傳來李響的聲音:「敵人來了。排長,你看到沒有?」

    胡義扭臉看向射擊孔,東邊遠方,一串火把亮光蜿蜒閃爍,循路而來。

    抓起望遠鏡看出去,同時命令:「準備戰鬥!騾子,把你的機槍架上。傻子,你給騾子填彈夾。」

    羅富貴緊張地趴到另一個射擊孔上瞪着熊眼往東邊看:「看樣子還有兩三里路呢吧?」

    「也就二里多。」放下瞭望遠鏡,胡義將歪把子機槍架上了射擊孔,同時道:「還不準備幹活?」

    「這也太遠了?」

    「咱們需要的是時間,不是彈藥,現在就給我開打。把你的表尺定遠,槍口寧可高不要低,給我蒙,蒙到他們的火把都扔下。」話落後歪把子的扳機便被胡義扣下,機槍突然開始嚎叫,火舌猛然綻放,閃光連續漏進射擊孔,一次次照亮了槍托上的那張冷峻的臉,照亮了細狹專注的眼。

    一挺歪把子,一挺捷克式,都是輕機槍,表尺雖然標有1500米的最大射程,其實有效射程也就六七百米。反正彈藥不缺,為了拖延,胡義把輕機槍當成重機槍來用,實施『超越射擊』。

    連綿彈道斜挑起來飛上夜空,劃出優美的弧度,然後逐漸力竭,斜向下砸下去。

    羅富貴把捷克式也架上了射擊孔,既然這樣,管它能不能打到,學着胡老大的架勢來吧,巴不得鬼子離得越遠越好!

    於是兩個比平常的射擊弧度大很多的機槍彈道交替着撕開夜幕,漫天灑向那些蜿蜒在路上的火把。

    鬼子一個小隊,偽軍一個連,打着火把匆匆行進在小路上。二里外的機槍響了,都聽見了,那是輕機槍,搞不懂是在打什麼,沒人在意。可是覺得附近忽然有點不對勁,不時傳來某些聲響,有時候樹葉抖,偶爾噼里啪啦,半夜三更掉冰雹?

    終於傳來一聲叫喚,一個偽軍捂着肩膀停在路邊,旁邊幾個湊過去看,一顆彈頭鑲在他的肩膀上,砸出的傷口不深,有人當場用手指幫他把彈頭摳出來了,血淋淋一片,疼得直叫喚。接着一個鬼子捂着腿,咧着嘴,一瘸一瘸蹦出隊伍,一屁股坐在路邊開始掏紗布。

    大這才明白,頭上飛下來的是機槍彈幕,輕機槍也當重機槍玩啊?這什麼人?

    「還愣着干屁,趕緊散開!散開……」有人開始喊。

    隊伍一陣慌亂,火把全扔下了,這期間又傷了兩個,行軍模式當場終止,直接改為鬆散隊形摸黑向西推進。

    胡義掀開機槍彈斗,將子彈橋夾一排一排往裏壓,這時羅富貴也停下來換彈夾,順嘴道:「火把都讓他們撇下了,看不着了。」

    「看不着也打,估着一分鐘減一百米來打。」

    啪嗒——壓彈板落下,槍口隨即再次擺上射擊孔,毫不猶豫閃亮震顫,將新的一排彈幕送進黑暗。

    ……

    西邊的一二三班都聽到了炮樓里的機槍響,敵人這麼快就到了?小丫頭推了推眉毛邊的鋼盔,終於意識到這次又被狐狸給忽悠出來了,不過她也不會不懂事到掉頭跑回九班去,她只是不願意被當成累贅來照顧。

    除了小一點,哪裏不是個老兵,自認為已經是可以出任班長的棟樑之才了,不被看做老兵也罷了,偏偏狐狸非要當自己是孩子,恨人!

    這時西面忽然出現了一點火光,然後越燒越大逐漸蔓延,連小路兩邊的野草和小樹也開始燒起來。

    劉堅強瞪眼了,馬良傻了,石成也無語了,那片火光的位置正是最後的關鍵點,從那裏開始才算出了溝,能上山。偽軍肯定是已經在兩面山頭等好了,出現在光線里鐵定被兩面打擊,沒跑。

    最麻煩的是這次的火也不知哪位高手點的,連兩邊的枯草小樹一塊跟着起了火,手榴彈也沒那麼容易炸滅,因為面積攤得有點大。另外,偽軍這次也不是胡亂射擊了,專注於火光邊緣到五十多米的黑暗距離上狠打,目的是要保着這片火,試圖將八路壓制在手榴彈距離之外。他們同樣聽到增援來了,勝利在望,再拖延一會便是大捷,一個個打得更歡,那挺捷克式機槍也再次加入進來。


    「石成,你壓左邊!」馬良朝身後喊了聲,然後指揮着他的三班朝右側山頭打。

    一班的人開始朝左面山頭射擊,努力給前邊的二班減輕壓力。但是這回偽軍們貌似不管不顧了,根本就不再進行黑暗對射,一門心思往光線邊緣以外的路線上蒙,就是不讓你們滅火!

    劉堅強趴在距離那片火七八十米遠,恨得直咬牙。前面不遠處不停有落彈響,噼里啪啦稀里嘩啦,碎石飛迸,六七十條步槍外加一挺捷克式,全往這片二三十米長的黑暗路線上招呼,前面仿佛在落冰雹。

    ……

    增援而來的鬼子和偽軍終於提心弔膽地到達了距離炮樓二百多米遠的位置,從二里路遠開始一直到這,被兩挺不是人的輕機槍蒙傷了十多個,還有個倒霉鬼被穿了喉嚨,估計活不到天亮。

    再次開始往彈斗里壓子彈橋夾,發現羅富貴又要換上新彈夾,立即阻止道:「你還打個屁,再打機槍就廢了!換槍管!」

    羅富貴聞言終於注意到了槍管部分的暗紅,已經打十多個彈夾二百多發。慌忙從背後扯下備用槍管,摸着黑想拆機槍槍管,反被燙得直叫喚。

    胡義看了看手裏的歪把子,一樣差不多了,可惜這破玩意的槍管不能換,相對於容易卡殼的毛病,這個缺點更要命。只好把它扯下射擊台放地上,然後踢開了正在捂着手呲牙咧嘴的羅富貴:「我來換,你去往歪把子上尿一泡!傻子,別裝子彈了,你也起來尿!」

    抓起滾燙的捷克式開始拆槍管,同時朝樓上喊:「李響,讓擲彈筒幹活!」

    「可是……我看不見。」樓上傳來回答。

    「等你看見他們就到眼皮底下了!現在就打!」兩挺機槍全熄了火,壓力一旦消失,敵人就會直撲過來,必須讓他們爬,哪怕多爭取一分鐘也得爭,時間是被打出來的,不是等出來的。

    嘭——榴彈飛上夜空。

    轟——東邊的黑暗裏凜冽一閃。

    ?稀里嘩啦一陣亂,剛剛爬起來準備貓着腰前進的身影們立即又趴下了。

    隨後是第二顆,第三顆,榴彈一次次飛出擲彈筒,在二百多米遠處製造了漫無目的的十二次爆炸。

    嘩啦一聲金屬響,捷克式機槍槍機被再次拉開,槍管更換完成,起身將機槍擺上射擊台。

    噠噠噠噠噠……一個狂猛扇形射擊面尖利呼嘯着被潑灑出去,囂張地刺透黑暗。劇烈震顫的機槍槍托似乎感受到了這是那個貼心的主人,仿佛不捨得往這個男人的肩膀上撞,順從地成為了他的附庸,然後變成他身體的一部分。

    繫上了褲子的羅富貴用大手在鼻子下扇呼着蒸騰未盡的尿騷氣,尿完了就讓我用這歪把子了嗎?抬起熊眼看了看樓梯口,心裏不情願地告訴自己:敵人還沒過來,我再幫胡老大打五分鐘,最後五分鐘,打完我就跑,絕對不多拖了!絕對不再多拖!再拖是孫子!

    起身,將歪把子擺上射擊孔,一邊拉動槍機一邊嘀咕:「姥姥的,一分鐘是多大會兒來着?」然後歪把子的火舌也開始閃亮,與附近那挺捷克式一左一右,在黑暗中交替綻放着刺眼光芒。

    ……

    劉堅強接過了手下人遞來的幾顆手榴彈,回過頭問:「我貼左邊,誰願意貼右邊?」

    一個戰士悶聲不響爬向了右側。

    「我們倆如果不成,你們四個分成兩組接着上。」話落後開始向前匍匐,一尺一尺,向着火光,爬進了流彈亂跳的區域,爬向火光。

    噼里啪啦耳畔一陣響,機槍彈道胡亂掃過身邊,臉上火辣辣地疼,飛迸的石子劃傷了額頭,繼續向前,腿上突然感到一熱,卻沒影響匍匐的動作,大概只是豁開了皮膚。

    聽到了一聲悶哼,往右側看,可惜什麼都看不見,他中彈了,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前進。

    隨着身邊一聲子彈入地響,肩頭傳來隱隱疼,咧咧嘴,摸出手榴彈開始卸蓋子。

    連續的五次爆炸過後,那片火基本滅了,馬良忍不住吐出一口大氣:「咱們準備上,過去後直接爬北坡,要快!」

    拎着步槍正要向前,又停住了。那些被爆炸掀飛的某些炭火四處灑落後,重新燃起的新的火苗,然後順着一些乾燥的灌木和荒草一塊又一塊地燒起來,散佈的範圍更大,山口重新被照亮了。

    劉堅強的拳頭狠狠捶在地面上,被碎石硌出了血。

    ……

    增援而來的敵人從頭到尾沒開一槍,他們只是匍匐着謹慎地向着炮樓接近,目標在炮樓里,兩挺機槍,對射根本不佔便宜,槍口焰一亮等於給了機槍引導。鬼子小隊長索性利用黑暗的優勢,讓隊伍流沙一樣悄悄蔓延過去,順便就把它湮沒了。只要近了,這修了一半的瞎子炮樓就是個棺材。

    「姥姥的,我怎麼覺着不對勁呢,他們是不是過來了?」羅富貴鬆開了剛剛打空的歪把子機槍,努力往狹小的射擊孔外看,除了黑暗還是黑暗,模模糊糊只能看出一二十米遠。

    「應該不遠了,都在眼前,爬呢。也許五十米,誰知道呢。」胡義也停了火,將空彈夾扔給身後的吳石頭。

    「胡老大,你先前說的話不是誑我吧?」

    「什麼話?」

    「允許我撤啊?」

    「我說真的,你可以撤。」胡義將彈夾裝上了機槍。

    羅富貴如蒙大赦,放下歪把子沖向樓梯,蹬蹬蹬一通沉重的蹬踏響,他上了二樓,抓起繩子抬眼看了看西面的山口方向,一撒手,繩子又被原地放下了。

    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再次踩響了樓梯木階,黑暗裏的胡義頭也沒回地問:「你怎麼又撤回來了?」

    「我往哪撤啊我?山口還沒打過去呢,鬼子淹過去這不還是完蛋嗎?根本沒活路!」

    「只能說你時運不濟。」胡義淡淡回答了羅富貴,然後朝樓上喊:「李響,五十米,上個菜!」然後再次對羅富楸說:「還楞個屁,過來把機槍架上!」

    站在樓梯口的熊無奈嘆了口氣,彎下熊腰在附近的一個屍體上摸索幾下,拎起個鋼盔扣在自己的熊頭上,然後走向歪把子機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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