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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西顧二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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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勸說張金稱少做殺戮的事,程名振心裏也沒多少把握。/www、qВ\\與娘親一樣,他不相信張金稱是因為器重自己而發兵前來攻城。同時,他也不相信張金稱之所以發兵攻打館陶是因為受了杜鵑的影響。雖然感動於杜鵑待自己的情分,但巨鹿澤中的親身經歷卻告訴他,張金稱絕對不是一個在乎情分,並會跟你講交情的人。相反,這個惡名可以止小孩夜啼的張大當家非常冷靜,非常清醒,非常善於製造和利用機會。他就像一隻臥在草叢裏邊的毒蛇,隨時都可能竄出來給敵手致命的一擊。

    先放任八當家劉肇安在底下串聯,然後藉助平叛的機會,將巨鹿澤中反對自己的勢力連根拔除。整個過程中不但利用劉肇安的囂張,楊公卿的大意,甚至將郝老刀的忠誠和杜鵑的魯莽全算計到了。連同程名振這個剛剛到達的外人也沒落下,整個比武奪親的鬧劇,完全是張金稱剷除異己計劃中的一步!(請到hotsk訂閱正版)

    程名振不願意跟這樣的人打交道。而現在,他卻不得不跟這樣的人打交道。仔細斟酌張金稱來館陶的原因,他覺得其實不外乎以下三個。第一,巨鹿澤內亂剛剛結束,張金稱迫切需要一場勝利來穩定自己的軍心。而解散了大部分鄉勇後的館陶縣,恰恰是一個最容易得手的目標。第二,雖然眾鄉勇對自己蒙冤入獄的事情敢怒不敢言,但林縣令等人這種作為,已經足以讓弟兄們寒心。而張金稱正是看中了館陶縣鄉勇不願意再為林縣令賣命的機會,大舉前來。第三,熟悉館陶情況又在鄉勇中間有一定影響力的王二毛急病亂投醫,投到了巨鹿澤中。有他作為內應,張金稱攻破館陶的幾率幾乎十拿九穩。這種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如果還把握不到的話,張金稱就不會成為巨鹿澤群寇的大當家了!

    無論上述的哪一種情況屬實,看起來好像都跟程名振的關係不太大。換句話說,眼下是他程名振虧欠了群寇們的人情,而不是群寇們有求於他。所以,他的勸告對於張金稱而言,聽與不聽在兩可之間。採納了,等於在原來的人情基礎上又附送了一分;不採納,則有利於鼓舞弟兄們的士氣。據程名振在巨鹿澤中的觀察,流寇們上至寨主下至普通嘍囉兵,都沒有固定的軍餉,他們的大部分收益靠打劫而來。破城後的殺戮、**、掠奪,相當於是對弟兄們的變相獎賞。如果付出了一定傷亡卻在城破後不讓弟兄們過足了癮的話,頭目和嘍囉們就會有怨言,張大當家本來就不甚穩固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思前想後考慮了好一陣子,程名振依舊沒有半分把握能說服張大當家。程朱氏見兒子臉色凝重,不想打擾他,默默地走到廚房去安排兩個小丫頭準備早飯。片刻之後,熱騰騰的稀飯和面饢都端上的桌,程朱氏用筷子輕輕敲了敲飯碗,示意兒子先吃東西,然後再想主意。

    這個家平素沒什麼外人,兩個買來的小丫鬟都被程朱氏當晚輩看,不太注重上下尊卑,吱吱喳喳如冬天裏的喜鵲。可自從見到程名振後,她們都像老鼠見到了貓一樣,總是想找各種機會從對方眼前逃開。程朱氏看着好笑,又敲了敲飯碗,抿着嘴着問道:「你們兩個躲什麼?他又不是外人。前些日子的官司子是個冤案,昨天縣太老爺不是已經宣告他無罪了麼?你們又何必這般怕他?」(請到hotsk訂閱正版)

    「我,我忘了熄滅灶膛里的火!」名叫橘子的婢女偷偷看了看程名振又髒又亂的長髮,喃喃回應,「老夫人別誤會,我先去熄了火,熄了火就過來伺候您和少爺!」

    「為,我去給火盆拿些白炭來!」輕輕蹲了蹲身子,丫鬟柳葉也找藉口準備開溜。縣令的確還了程少爺清白。但程少爺是張金稱的把兄弟。那張金稱據說生得青面獠牙,鋸齒紅髮,一天要吃三幅活人心肝。程名振做了此人的結拜兄弟,誰知道染沒染上吃活人的習慣?小丫鬟們雖然敬重老夫人,卻不甘心就生生等着被程名振當開胃小菜!

    程朱氏稍一轉念,立刻猜透了兩個小丫鬟的真實想法。不覺有些惱怒,把筷子重重向桌上一摔,就要出言呵斥。程名振看到此景,趕緊用身體擋住娘親的視線,「吃飯,咱娘兩個有段時間沒在一起吃頓安生飯了。讓她們該忙什麼就忙什麼去。日後熟悉了,自然就不拘束了!」

    「你們聽聽,別一點良心都沒有!」程朱氏橫了一眼兩個嚇得幾乎哭出來的小丫鬟,低聲呵斥。不想讓對方留在身邊繼續掃興,她擺了擺手,允許兩個小丫鬟自行退下。然後又愛憐地看了兒子一眼,低聲說道:「你別往心裏去。她們也是聽了些閒言碎語才怕了你。反正咱們娘兩個行事問心無愧,別人愛怎麼嚼舌頭,任他們嚼去!」

    「在大牢裏,我已經看開了!您也別想太多。吃飯,吃飯!」程名振對娘親笑了笑,伸手去抓面饢。無論在外邊吃了多少山珍海味,自家的米粥和白饢總是透着親切。還沒等將一口飯咽下喉嚨,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大喊,「小九哥回來了麼?你們幾個閃一邊去,別擋着我的道。我來小九哥家,從不需要打招呼!好香的粥味,是大娘親手熬的吧,有一陣子……」

    話音未落,一個熟悉的身影已經帶着寒氣卷了進來。大咧咧向桌案旁的胡凳上一坐,繼續嚷嚷道,「哎呀,可累死我了。大娘,我也蹭一口。麻煩您讓人也給我盛一碗粥!」


    不用問,這個人即便化成灰程名振也分得出來。在獄中的時候,一想起自己可能被此人出賣,程名振就恨得牙根痒痒。但現在,他看向王二毛的目光中只有感動和愧疚。好朋友明顯的瘦了,刀削般的臉上掛滿了煙塵。沒坐過牢,頭髮卻比監獄裏的囚徒還亂。焦黃焦黃的發梢處,零星掛着數根草渣。

    「你,你沒被姓林的打傻了吧!」王二毛被程名振看得渾身不自在,一邊大口大口地吞着面饢,一邊追問。稍不留神,面饢卡在了嗓子眼兒。直憋得拼命咳嗽,鼻涕口水亂淌。

    「慢點兒,慢點,柳葉兒,還不快倒碗水來!」程朱氏慌了神,一邊替王二毛拍打後背,一邊大聲向外邊命令。

    「沒,沒,咳咳,咳咳。哎吆,噎死我了!」王二毛擺擺手,笑着表示自己沒事兒。「這夠娘養的饅頭也欺負我。大娘別多心,我不是罵您。我最近好像點子很背,走到哪裏就不得安生!」(請到hotsk訂閱正版)

    「我看你是無論走到哪兒,都攪得哪裏不得安生吧!」程名振笑着撇嘴,伸手在王二毛後頸下五寸處拍了拍,順利幫對方解決掉了麻煩。「慢慢坐下吃,沒人跟你搶。你現在好歹也是個堂主了,再坐沒坐相,站沒站相,小心無法服眾!」

    「在他們面前,嗯,嗯!」王二毛挺胸拔背,擺出一幅江湖老大模樣,「好歹咱也當過半年捕頭,沒吃過羊肉,還沒見過羊跑麼?」

    這話逗得大夥啞然失笑,屋子裏的氣氛驟然熱鬧。程朱氏感激王二毛對自己一家的幫助,像對自己兒子一樣給二毛夾菜添飯。王二毛也不客氣,風捲殘雲般,瞬間幹掉了三個面饢,兩碗米粥。然後舒服地拍打拍打肚皮,「飽了,終於飽了。大娘做得東西,吃起來就是舒服。我先回家去打個招呼,然後再過來。小九哥慢慢吃,整個縣城基本已經被巨鹿澤的人拿下來了,幾個大戶的宅院也被弟兄們團團圍住,頂多再堅持兩個晚上,保證能破!張大當家住進了縣衙門,他說如果上午有時間,要咱們兩個一起去見他一趟。很多事情,他想跟你慢慢商量!」

    張金稱怎麼突然客氣起來了?程名振滿臉狐疑。王二毛向來不喜歡觀察別人的臉色,拍了拍肚皮,大搖大擺地出門。數息之後,隔壁院子裏邊又響起了他剛開始變聲的怪異嗓音,「這麼多漂亮妞,你們哪個搶來的!趕快藏好,藏好,別……什麼……」

    程名振搖頭苦笑,忍不住開始羨慕好朋友的灑脫。當捕頭就當捕頭,當流寇就當流寇,完全都看做謀生手段,一點也不會因為身份變化劇烈而尷尬。

    也許在生存問題面前,很多事情,包括是非善惡,都要遠遠靠後吧?

    這樣想着,他的神情又開始變得凝重起來。眼中依稀閃起兩道星光,一點一點,慢慢變亮。

    酒徒註:各位老大多少訂閱點兒吧。我知道價格有點高,但訂閱太低,畢竟涉及到酒徒的臉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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